浅谈《窦娥冤》中的“主人翁之意志”_窦娥冤第三折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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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窦娥冤》中的“主人翁之意志”
摘要：王国维认为像《窦娥冤》1中女主人翁所承受的一系列苦难和她最终的毁灭，并不因
为她个人的欲望，而是“出于其伦理信念和理想准则”，笔者所提到的伦理信念和
理想准则在窦娥身上的体现就是“三从四德”和迷信思想，另外，王国维悲剧思想
中所论述的“主人翁之意志”在窦娥身上还表现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中向善的一
面。
关键词：主人翁之意志伦理道德迷信思想传统美德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2和《红楼梦评论》3中曾写道：
“明以后传奇，无非喜剧，而元则有悲剧在其中。就其存者言之，如《汉宫秋》、《梧桐雨》、《西蜀梦》《火烧介子推》、《张千替杀妻》等，初无所谓先离后合、始困终享之事。其最有悲剧之性质者则如关汉卿之《窦娥冤》、纪君祥之《赵氏孤儿》剧中虽有恶人相构其间，而其赴汤蹈火者，仍出于主人翁之意志，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也。”①
笔者根据上文中王国维的观点，将在下文中尝试性地论述王国维所说的“主人翁之意志“在《窦娥冤》中女主人公窦娥身上的体现。
王国的所说的“主人翁之意志”内涵接近于一种信念和人格力量，并且这种“意志”生命个体不自觉的、自觉的行为，这种“意志”似乎并不重视持续的过程，而是更关注于某一阶段的迸发。在对中国古典悲剧的研究过程中，我们不难发现：在中国古典戏剧中的“悲剧主体往往处‘弱小者’地位，这主要表现为他们通常是矛盾冲突的被动承受者，成为对方迫害、打击的对象，最后遭到不同程度的迫害，甚至毁灭。”
4窦娥就是这样，作为古典悲剧中典型的悲剧形象，在她短暂的生命历程中，她几乎经历了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在她还没有真正体会到母爱是什么的她就失去了母亲，也许在她的童年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母亲的影子，窦娥的父亲窦天章是一个醉心于功名的贫寒的儒生，在万般无奈之下，他把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亲人窦娥 抵给了蔡婆做童养媳，所以从窦娥懂事的那一刻起，她实际上已经成了的孤儿，也许从小就注定了痛苦的她，已经习惯了寄人篱下的一切辛酸和无奈，但是自古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刚和夫君正式结婚的窦娥又遭遇了新婚丧夫的另一人生剧痛，在封建社会中，如果窦娥又子嗣，日子还可以在麻木的“守节”之中聊度残生，但是她一无所有，而且还有一个年迈的婆婆需要她的照顾，家道殷实的蔡家如果要是有个男人支撑门户，窦娥婆媳二人其实是可以过活的，但是家里偏偏就只有一个年老的寡妇和一个年轻的寡妇，于是她们二人就成了地痞、流氓、无赖们竞相欺辱的对象，先是赛卢医丧心病狂的想要杀害蔡婆，达到他死无对证进而赖账的目的，虽然蔡婆被张驴儿父子别巧遇救下，但却是逃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当张驴儿父子别有用心的进入蔡家，就产生了霸占婆媳二人进而霸占蔡家全部家产的目的，然而坚贞的窦娥誓死不从，于是张驴儿心生毒计想要毒死蔡婆，但是却害人害己误毒死了张父，气急败坏的张驴儿又心生恶念用这件事作为峭壁窦娥的砝码，正直的窦娥没有屈从，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了认钱不认人的官府的身上，后果可想而知，窦娥被判了死罪，最终怀着极大的愤怒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②所以在王国维看来，《窦娥冤》中女主人翁所承受的一系列苦难和她最终的毁灭，是“出于其伦理信念和理想准则，不是愁云笼罩，而是涌动着热烈的生命激情，在正义必胜的坚定信念中表现强大的人格力量”5。
窦娥是封建社会最底层的不幸的年轻女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她生活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原指望和夫君结发之后能够在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中满足地走完她的一生，然而却是①
② 出自于王国维的《宋元戏曲史·元剧之文章》出自于《中国戏剧美学的文化阐释》（姚文放）
破屋偏逢连夜雨，漏船又遇顶头风，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她心如枯槁，便只好将希望寄托于那虚无飘渺的来世，打算在侍奉婆婆的单调生活中了此一生。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窦娥对于自己所遭受到的一系列无法摆脱的苦难是没有反抗的意识的，在她那逆来顺受的死灰般的日历中，她并没有主动改变自身命运的想法和行为。相反，在她青春妙龄之际就能够自觉地用封建伦理思想克制她个人的欲望，甚至对现实生活的幸福已不抱任何幻想。倘若不是张驴儿父子对她们婆媳生活的强行干涉，异想天开的想爷俩霸占娘俩，她很可能就会在守节和尽孝的平淡生活中任凭生命之花的枯萎。然而“恶人相构其间”的残酷现实，将她最起码的愿望也击得粉碎，当张驴儿想要毒死蔡婆却被他贪嘴的父亲抢食而致死的时候，善良而无助的窦娥就注定会遭殃了，果然，泼皮无赖们和昏官污吏相互勾结，将原本无辜的窦娥判成了死罪，黑暗的社会最终毫不留情的吞噬了窦娥弱小的生命。在窦娥的悲剧中，我们却不难看出，窦娥像中国其他悲剧人物一样，“在善恶冲突中的行为，缺乏明显的攻击性，他们一般不主动向对方发起进攻，其行为不以否定、毁灭对方为目的”6其赴汤蹈火的主人翁之意志的表现仅限于特定的邪恶势力对自己实施迫害、打击的前提之下，她的行为缺少对恶的反抗性质，如她面对从小所遭受的的丧母及顶债离父的苦难，在默默承受之中，还能自觉地守节和尽孝道，把自己的的幸福寄托于来世。
于是，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窦娥身上的“主人翁之意志”赋予了中华民族一种传统的伦理信念和理想准则，而在中国封建社会中，不管男女都会自觉地将这种伦理信念和理想准则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演化为“三纲五常”③和“三从四德”④，在《窦娥冤》中窦娥在恶人相构其间的的黑暗现实中，尽管她是一个没有受过过多教育的下层社会女子，但还是自觉地甚至是坚决地贯彻着“三从四德”的伦理道德思想，封建礼教在今天看来是反动的，是吃人的，但是窦娥在一定程度之上是自己愿意被吃掉的，其实在当时的元朝社会中，像他这样的年轻女子改嫁也是有的，当张驴儿的父亲被误毒身亡的的时候，丧尽天良的张驴儿并没有想为父亲报仇，而是以此威胁窦娥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但是窦娥从小受她父亲窦天章的教诲，骨子里就已深深烙上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伦理观念，面对无耻透顶的张驴儿她是不可能屈服的，天真的她认为自己一身清白，在“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握着生死权”⑤朗朗乾坤之下，还有天理和王法，于是她坚决的要求见官，希望明镜高悬的父母官能够还她清白，惩治恶人，让她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但是，天理不是她的天理，王法是有钱人的王法，无钱无势的她就是贪官污吏于恶霸无赖钱权交易的牺牲品，于是清白无辜的她却被判成了杀人的死囚，尽管她是向世人呐喊“没由来犯王法，不提防造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⑥但事实上她喊破了喉咙也是徒劳的，当时的现实就是唱词里的那样“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延年!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⑦，但是面对这样的黑暗现实，她没有选择退缩，正是这种勇于赴汤蹈火的“主人翁之意志”使她宁可死也不屈服，然而我们换个角度看这个问题，也可以这样想，正是由于她的这种意志而导致了她的毁灭，也就是说，正是由于窦娥有对伦理道德自觉维护的意志，才导致了她走向了人生花季的尽头。究其毁灭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当时那个黑暗的社会礼教，然而在剧中她反抗的不是封建礼教，而是不能让她恪守礼教、保住贞洁的敌对势力，而恶势力过于强大而显得她的反抗如以卵击石般苍白无力。可见，窦娥“主人翁之意志”的表现不是通过她对自己不幸遭遇的主动进攻完成的，而是在饱受苦难的折磨之后才奋起反抗，甚至以死相搏，而其意志的魅力也在生命的最后一搏中得到了升华，在她生命路途的最后一程，她那荡气回肠的满腔悲愤和人格魅力才迸发出来。她所表现的“主人翁之意志”既不是追求个人某种欲望的满足，③
④ 三纲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指仁、义、礼、智、信。三从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指、妇容、妇言、妇德、妇功。
⑤ 出自于《窦娥冤》（关汉卿）
⑥出自于《窦娥冤》（关汉卿）
⑦出自于《窦娥冤》（关汉卿）
也没有在生命个体牺牲之后令我们“领略酒神似的陶醉”。
然而在窦娥临死前发出的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却是荡气回肠，让读者和观众把同情在顷刻之间转化为感动。但如果我们换另一个角度思索这个问题，我们也许会看到：在窦娥的三桩誓愿中包含着中华民族普通百姓中间对鬼神的信任和敬畏，他们之所以对鬼神如此敬畏是由于现实社会没有他们实现个人愿望的空间，所以才把现实中实现不了的愿望寄托于鬼神，在窦娥身上最明显的体现就是迷信，也就是说，上文中笔者所提到的伦理信念和理想准则在窦娥身上的体现就是“三从四德”和迷信思想，她之所以能够在青春妙龄之际能自守贞洁，除了“三从四德”的影响之外，还有现世老老实实受苦，来世投胎获得幸福的迷信愿望，而且这种迷信思想在中国普通百姓中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就像现代白话小说《祝福》中的祥林嫂一样，封禁迷信的思想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由于她深信柳妈的话——阴间的两个丈夫会把她锯成两段，所以用全部积蓄捐了门槛，却最终没有被人们所接受才导致了她最后的毁灭。在窦娥身上也是的，在法场与婆婆绝别之时，她还唱到：念窦娥葫芦提当罪愆，念窦娥身首不完全，念窦娥从前已往干家缘，你只看窦娥少爷无娘面。念窦娥服侍婆婆这几年，遇时节将碗凉浆奠；你去那受刑法尸骸上，烈些纸钱只当把你亡化的孩儿荐。”⑧可见，迷信思想也是造成窦娥悲剧的一个无形的帮凶。以至于最后窦娥无望于现实社会能还她清白而寄托于鬼神，将自己对黑暗无边的社会的满腔怨恨，化为惊世骇俗的三桩誓愿，都是出于迷信思想中对鬼神的敬畏。
另外，王国维悲剧思想中所论述的“主人翁之意志”在窦娥身上还表现为，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中向善的一面，窦娥可以说是具有中华传统美德的典型劳动妇女的代表，她美丽、贤惠、勤劳、坚强、正直、善良、至孝。然而正是由于她的美丽、贤惠和勤劳才让无赖张驴儿对她垂涎三尺、不择手段，正是由于她的坚强、正直而不屈从于张驴儿的淫威才使其恼羞成怒想置窦娥于死地，然而面对贪官的严刑逼供，张驴儿的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坚强的窦娥并没有因为熬刑不过而屈从画押，假若善良、至孝的窦娥不是看到年老体弱的婆婆被他们严刑拷打而顿生怜悯之心的话，窦娥就是被他们打死也不会屈辱地招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如果说窦娥是在恶势力步步相逼之下才走向毁灭的话，她的主动赴死的“主人翁之意志”中还有着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深深烙印。以至于在她即将遭受斩刑之际，她对于前来绝别的婆婆，也没有丝毫的怨恨，其实，窦娥是有怨恨的理由的，首先她是父亲无奈之余的顶债之物，那么在婆家的境遇便可想而知；她的婆婆向剧中另外一个无赖赛卢医讨债却险些被其杀害时碰巧被张驴儿居心不良的救下，当婆婆将张驴儿父子带入家中时，窦娥也曾埋怨过婆婆，最后窦娥也是由于可怜婆婆年老受刑而承担了一切才被判了死刑。可以说，没有婆婆的引狼入室，便没有窦娥的悲惨的结局。但是，窦娥在临死前还哀求刽子手绕到而行，为的是免得婆婆见了她伤心而伤身。这样的至纯至孝恐怕连一个饱读诗书的大丈夫都难以做到，更何况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所以，“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的怅憾就更加重了窦娥的悲剧性，跟深入地引发了读者对窦娥形象的同情，同时也加强了窦娥身上所体现的“主人翁之意志”荡气回肠的千古魅力！
另外，应该区分的是，尽管在中国古典悲剧中我们不难看出：中国悲剧中的主人公并不总是听凭外力摆布的，有时具有比较自觉的反抗意识，但是这种反抗意识不同于西方悲剧中
⑨美狄亚式的反抗复仇意识的，美狄亚身上的“主人翁之意志”是主人翁处心积虑的主动行为，具有强烈的进攻性和破坏性；而窦娥的反抗行为是没有进攻意识的，即使是主动赴死也⑧
⑨出自于《窦娥冤》（关汉卿）美狄亚是悲剧《美狄亚》中的女主人公，他爱上了英雄伊阿宋，不惜背叛父亲而帮助他取得了金羊毛，可是经过短暂的婚姻幸福之后，伊阿宋却喜新厌旧而抛弃了她，她为了报复伊阿宋亲手杀死了他和伊阿宋的孩子来达到使其断子绝孙的目的，后又诱骗伊阿宋的新娘穿上了喂了毒药的衣服，而新娘父亲在挽救女儿时中毒身亡。她是西方复仇悲剧中典型的悲剧形象。像她这种为了复仇而酿成悲剧的人物形象被称为美狄亚式。
是在没有其他选择之下最无奈的选择，所以她不会有美狄亚式的成就感。
事实上，王国维极力以表现主人翁的独立意志与否为标准来评定中国古代戏曲是否为悲剧或出色的悲剧，正是受西方悲剧理论的影响，“他曾经系统读过黑格尔、叔本华、尼采等人的哲学、美学理论。黑格尔将‘意志’归为理性，而叔本华、尼采将‘意志’归为欲望和本能，这使王国维陷入了矛盾之中。”在《红楼梦评论》中尚能自圆其说的欲望解脱之精神，在充满慷慨赴难色彩和抗争精神的中国古典戏曲中则有些不合适了，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仅将主人翁意志独立点出，却没有和欲望和本能等词语相联系，这表明他已经觉察出了不妥之处。但是我们若将眼光放在王国维那个呼唤悲剧有涌现悲剧的时代，他试图用西方悲剧理论来解读中国悲剧正是西学东渐号召的结果。在《宋元戏曲史》中，关于“主人翁之意志”的精彩论断，是非常先进的，是将西方悲剧思想嫁接在本民族戏剧上结出的硕果。在融汇的过程中也许会有生拉硬套的痕迹，但在清末民初那个悲剧理论十分匮乏的情况下，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也许王国维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当清亡之后他主动自沉于未名湖底的千古遗憾给后人留下了不尽的哀思，也正是王国维身上这种荡气回肠的“主人翁之意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怀着异常崇敬而又沉痛的心情，在总结综合前辈们的基础之上，对王国维的“主人翁之意志”在《窦娥冤》中的体现做出了上述论述。有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关汉卿：《窦娥冤》（查出版社和版本）王国维：《宋元戏曲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王国维：《红楼梦评论》，岳麓书社1999年版。周晓琳：《从看中国古典悲剧的民族特征》，《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杨健：《王国维悲剧思想之演变》，《哈尔滨学报》，2004年第5期
6周晓琳：《从看中国古典悲剧的民族特征》，《西华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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