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探索_梦之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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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的探索
——我读卡夫卡和《城堡》
一.初见“城堡”:城堡起源的无穷的拷问
布拉格,卡夫卡的门前。
他成功地在盛名和衰老之前死去,并且留下一堆未完成的手稿和一桩一再提起又放下的婚姻。在他临死前曾吩咐他的密友马克思布罗德焚毁所有遗作。忠诚的朋友却违背了死者的意愿,发表了这些奇谈怪状的小说,再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将其包装为一名梵高式的现代文学大师。
照片上的卡夫卡两道浓眉,梳理整齐的分头,忧郁敏感、空洞的不知颜色的大眼睛,苍白的面容,微抿的嘴唇。双眼中洞射出的含义复杂的光芒,冷峻,苍凉,在那里,一半是无所不在的恐惧,一半是旁观者般的镇静。
卡夫卡其实不像我们看到或想象中那么忧郁,也不像他笔下主人公一样有那么悲惨的遭遇和一再反抗终不得解脱的命运。相反,他是个快乐的男青年。据布罗德回忆,他享受生活,喜欢在朋友面前朗读自己的作品,读到得意的段落时会忍俊不禁,自己大笑起来。我们有足够理由相信大师的文学青年身份。尽管无损于其作品的伟大,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天才的第一身份是一名保险公司职员,写作仅仅作为业余爱好进行。他的大多时间给了工作,服从父亲的意愿和养家糊口。其次才玩命地把所有业余时间献给了阅读和写作。写作从来都不是他谋生的手段,却是他生命的依靠。我想,在卡夫卡看来,人生的意义绝不在于延续肉体的存在,而在于寻找到精神的家园。
文学作品是面镜子,总要反映客观世界,从而表现主观世界的那盏“灯”。根植在人们头脑中的固有观念有时会阻碍理解,有时会让人豁然开朗不解自通。然而,即使如此清醒地了解到他的思想,我们却依旧没有办法正真地去理解大师——如今我们虽可窥见他梦幻似的内心图景,却仍旧无法找到揭示他的内心谜题的钥匙。卡夫卡的魅力可能正来源于此。作为一个偶像卡夫卡令人心醉神迷。加上传奇般的早逝(而且还是肺痨),迷一般的懦弱性格,反复无常的爱情观,使之带上神话般色彩。
至今仍记得高中二年级时读到《变形记》时的惊骇,我相信这是一个奇异的作家,他所写的和我以往读过的作家都那么的不同。如此清晰而又逼真地描述人变成甲虫的故事,在他笔下却那么自然而平常,客观,冷静甚至冷漠的态度,让我困惑。
一直到读了卡夫卡的《致父亲的信》,才开始真正的走近卡夫卡,抛开他那些被誉为世界经典的玄之又玄的象征和隐喻手法不谈。卡夫卡的成长过程,不过是一个敏感,懦弱,内向,自省的孩子的成长罢了。当然他很会读书,法学博士不是人人都拿得到的;他富有正义感,是那么一个善良过分的仁慈的好人;而且他有清晰的头脑和判断,对于这个世界有着超越的认知。但他被扭曲的情感,自卑,逃避,软弱,却将他的彻底的颠覆了。
在给父亲的信中他写到:“可我在别处再也没见过像我这样无所谓,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对外界漠不关心,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他的无动于衷不加掩饰,不可摧毁,孩子般无助。近乎可笑,盲目的自鸣得意。可这也是唯一的庇护,以防恐惧和内疚引起的神经错乱。”他始终像是一个张着大眼睛的被放逐者,在一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内心世界”中寻找着自己的“城堡”。
二.城堡之前:命运反叛中的沉沦与超脱
1922年,已罹患肺结核的卡夫卡,在生命的黑夜里,在现实的空洞中,写下了一部
后来被视为他代表作的小说——《城堡》。
“K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村子深深地陷在雪地里。
城堡所在的那个山冈笼罩在雾霭和夜色里看不见了,连一星儿点显示出有一座城堡屹立在那儿的亮光也看不见。
K站在一座从大路通向村子的木桥上,对着头上那一片空洞虚无的幻境,凝视了好一会。……”
这一段来自《城堡》开头的文字,反复读来,都感觉像卡夫卡对于自身生命状态的一次形象化概括。也没有谁不会去联想:K莫不是卡夫卡(Kafka)的缩写。这样的疑问不会有回答,但可以确定的是,K所遭遇的荒诞情节,在无数的生命体上曾无数次上演,并在持续上演。
而卡夫卡带来的仅仅都只是思考,是关于人生的太多发问,如同宗教世界的太多的悬疑,是不可解,亦无解的。我们都想知道的,K是否最终进入了城堡?K是否完成了他的工作任务,丈量好土地?不过这些,都已无关紧要了。为什么要有答案呢?人生本来就是难解的谜题,卡夫卡经历的也不外如此,谁没有梦幻式的内心生活,没有因为思想个性与现实的觊觎而遭受痛苦?他只不过是被“神化“的那一个,尽管这也许并非是他本人所愿。
卡夫卡让土地测量员K凭空来到这部小说里,接受着煎熬和折磨,荒诞地经历着一次次的尝试和失败。卡夫卡让我们想到同样是凭空里来到这个世界,接受着与K相似经历的自己。没有人不是那个无辜的土地测量员,没有人没有一座自己的城堡。
城堡,那仿佛无可到达的地方,在阅读过程中令读者感到无限的焦虑和绝望。卡夫卡似乎是在刻意将这一种焦虑感在文字中扩大,令它笼罩住整部作品,紧紧揪住读者的神经,压抑我们的呼吸。因为透过那或许略显艰涩的文字,人们在K身上见到的分明是一个同样挣扎于其中的自己。
《城堡》好读,却不好理解。它含义太多,且藏得太深。
而我觉得,卡夫卡大概是在用站在雪地上的K,去苦苦寻找进入城堡的途径,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却义无反顾地继续向目标进发的故事来隐喻我们自己。
三.我所见城堡背后:阴郁现实中的理想之歌
“就目力所及,他望见那儿只有一座高塔,它究竟是属于一所住宅,还是属于教堂,他没法肯定。一群乌鸦正绕着高塔飞翔。”
这座绕飞着乌鸦的城堡,显然是一个象征。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这个世界使我们感到迷惑和无从掌握。
就是在这种迷惑和无从掌握之中,我们追寻着。我们做的,也和K一样。我们在追虚无。城堡本身是晃眼的,不真实的,K越接近它就越看不清它。
K要进入城堡,却被不可思议的力量拒绝在外,他发现了走向城堡的路,然而他同时发现这条路又拐到了另一边,他永远都不能走进它。他左右奔波,来回倒转,忐忑不安地耗尽一生也没能进入城堡,也没能获得一种存在感。
从他进入城堡的领地,一个边境,那个小村庄的一家破旅馆K就受到阻扰,然后突然被优厚待遇;围着城堡转了一圈,竟然转会了那破旅馆;克拉姆莫名其妙的信,克莱姆的情人变成了K的未婚妻后来又找理由抛弃了他;破乡村教师的傲慢无礼,全村人对他的警戒与巴拉巴斯家对他的优厚待遇;一个小男孩的屁话把他抓住了,K被一个小屁孩给迷惑了;最后,K又在绅士旅馆里睡着了,克莱姆趁机跑了„„
林林总总的一切,都在试图给K制造障碍,又宽恕般给了K那么一小丁点而得希望。我们在K无休无止的“进攻”中,终于劳累,心中只剩下一个苍老的疑问:K到底是否完成了目标,进入了城堡?
答案是:可能或者可能没。
他到底能否进入城堡,也无法判定。人们设想:卡夫卡如果把《城堡》写完就好了。因为那时可能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我觉得,明确的答案是不可能有的。因为卡夫卡在作答之前走了,带着存在的困惑离开了人间。
“道路上没有尽头的,无所谓减少,无所谓增加,但每个人却都用自己儿戏般的尺码去丈量。……”
K大概是卡夫卡对于自身生命状态的一次形象化概括,也是对所有人类的一次总结。他看到了所有人都是在以极大的耐力和倾其所有的心智去求索我们心中的“城堡”的。他也揭示了人们一个共同的心态:憧憬。
我们总以为我们有一个目的地。我们有生存的勇气和生存的幸福感,正是因为我们都抱有目的。我们都如同K一般,憧憬而执着。
我们所追求的“城堡”,不管是自由、安定,还是幸福,都是存在的,但这个荒诞的世界给人们设置了种种障碍,无论我们怎么努力,总是追不到,最后只有以失败告终。也许,人间本便是一场善意的虚构,是上帝的玩笑,是众神的游戏。
《城堡》向我们展示了这样残酷的现实:我们越是努力,我们离目标越远。而且我们不知道这不幸来自哪里,我们就在这个荒诞离奇的世界中不停地努力着,企图掌握自己的命运,结果适得其反。即使我们失败了,“城堡”依然在。
所以,我所看到的,是这个阴郁现实中微微的理想之光,像K那样,一切的障碍之下都还是有一丁点希望的。至于追求不追求的到,到底是无可企及的目标还是不可名状的存在,自然不会是我区区几句话可以囊括和说尽的。
《城堡》是对世界高度浓缩后的一则寓言。
四.我们活多久,这个故事就有多久
他说,只应该去读那些咬人和刺人的书。
“如果我们所读的一本书不能在我们脑门上击一猛拳,使我们惊醒,那我们为什么要读它呢?”
毫无疑问,卡夫卡的作品便是这样咬人的,刺人的书,使我们惊醒,醒来在浑浑噩噩的生活里,让痛感使我们清醒。卡夫卡把写作当作一项神圣的使命。写作对于卡夫卡的意义,远远超过了一般作家,虽然,直至他去世他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业余写作者。
一部讽刺意味的小说,文意讽刺而语言不暴露。卡夫卡用一支寂寞的笔,震惊了后世的灵魂。他不曾停止的是思考,不曾停止的是追寻。
布拉格,卡夫卡的故居,朴素的墙漆着蓝色,那是天空的颜色。门前的小巷貌不惊人地延伸,多少人从这里经过。
一定会有人,恍然间记起他的那句话:“目标确有一个,道路却无一条;我们谓之路者,乃踌躇也。”对我来说,我也只是若隐若现地看到了卡夫卡艺术的灵魂,而需要所有人挖掘的,就同《城堡》这没有结局的故事一样,等着我们去不断地续写。我们活多久,这个故事就得写多久。
参考文献:曹文轩《形而上的沉思——读》
田维《花田半亩》中的《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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