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黄金锁倾城的杂文随笔_随笔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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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读女人的书,我有印象这两年读的女人写的小说,只有亦舒的一部作品,叫《圆舞》。这还是机缘巧合下看的。有点儿矫情,但是还是挺有意思的,里面印象最深的是书里说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懂,得到的才是最好的。不太读女人写的书一部分原因是女人的作品本来也不多,我还特地检讨过,问我一女性朋友,我说我女人写的书我几乎没怎么读过,算不算大男子主义。她说她也没怎么读过,我才心安理得起来。
这两天像是还债一样抓紧读了几篇张爱玲的小说,对她的小说真心钦佩。我知道张爱玲这个名字是在初中?好像是那时候。那时候她的《小团圆》要出版,这件事好像是件挺大的事,我们那儿的广播里就在讨论《小团圆》的出版,坐公交车都是这个消息。再对张爱玲这个名字产生印象是品冠有一首歌,唱“这夜色有点张爱玲”。这种修辞比较讨厌,因为你不读张爱玲的书,你也感受不到张爱玲的夜是什么样的。就像如果我说“这麻将打得有点孙行者”,如果你不知道孙行者是谁,还以为我们是在佛系打麻将,而不是想到我们这麻将打得如大闹天宫般热闹。后来,断断续续地听到张爱玲,陈奕迅的歌有张爱玲的概念啦,电影电视剧有《半生缘》《倾城之恋》啦这样。现在少了,以前女文青们很爱读张爱玲,这给了我一种误导,以为张爱玲是像琼瑶那种,看张爱玲书的名字也是很幽怨的感觉,所以以为书里写的无非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前阵子看《许子东现代文学课》那本书,讲到张爱玲,才知道她书的标题和内容包括她当时的投稿,是故意“鸳鸯蝴蝶”化的。事实上,她的书也确实满是情爱,但是却不止于此。她让我觉得佩服的地方,也是在这“不止于此”上。她是主张内容先行的,就是也不知道写这个故事到底是为了讲什么,并没有所谓的真正的主题思想。所以可能她是真心地想写些风花雪月,然后写写就尖刻起来了。就像鲁迅写《阿Q正传》,本来是想搞笑的,结果写写就严肃、批判起来了。鲁迅甩锅说这是连载的问题,就是写的过程中有间隙,可能看到什么就改变了创作轨迹。但我说这是气质问题,沈从文就说到作家的个性,毕竟作家不是文章机器。我对张爱玲的小说的畏惧还有一点,就是我曾经误以为她的小说都很长。当然这也是我对以前我认识的那些文青的误会,印象中他们都很能读书,村上春树每本都不薄,竟也读得完,真心佩服。这阵子读,发现《倾城之恋》也就几十页不到,甚是欣喜,我读书很慢,所以看到长篇就发怵。我读得最长的应该是《铁皮鼓》,几度想放弃读下去。
我这篇文章的标题是糅合了张爱玲的很有名的三篇小说,《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金锁记》。
《金锁记》这个故事,如果懂得一点精神分析的话应该会比较有体会。就是家庭悲剧是会传代的,我们总以为“我们不一样,不一样......”是吧,但事实呢,我们一边痛恨上一代的教育,一边又重走老路,不知不觉用上了上一代教育我们的方式教育下一代。我们一边痛恨父母,一边成为了父母那样的人。当然这不是绝对,首先不是所有人都讨厌父亲或母亲,其次重走父母老路的事没有统计也做不得实。但是小说、精神分析学家是这么看的。《金锁记》这个名字很古典,听起来有点像《石头记》那种感觉。小说的开始是一个叫七巧的女人,她家是磨油的,小商贩家庭。然后因为一个大户人家给出了丰厚的条件就嫁了进去,按旧理这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之所以七巧能嫁进去是因为她要嫁的这家的二公子有残疾、软骨病,身体极其不好,离死不远。所以门当户对的话,二公子是找不到老婆的,因此就找到了七巧。这段婚姻就相当于是卖身,一开始七巧就是为了钱嫁进去的,为什么叫《金锁记》,这里“锁”可以看做一个动词,七巧是被钱锁住的,所以叫金锁记。她婚姻不幸,但是为了钱忍了,可是她真的甘心为钱出卖灵魂吗?她不是钱高于一切的。如果她真视金钱高于一切,她就不会痛苦。钱是不得不需要的,而其他的一切就算是自己所爱的人也要为钱让路,因为钱才能让自己生存。一开始是这样的,所以七巧被钱困在这个大家族里。后来这个家的主人死了,分了家产了,这时候七巧按说钱到手了,可以快乐起来吧,但是她没有。为什么?因为七巧已经年华老去,她舍弃了很多用钱无法买回的东西换得了金钱,这个时候她甘愿被金钱锁住了。因为一旦她自由了,她就失去了怨恨的对象,那她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好年华过去了,钱到手了,然后呢?追求幸福?一把年纪怕是难再寻到当年的真爱了,钱到手了没办法幸福,那她这辈子不就成了笑话。所以小说后面的部分她视钱如命,起码她表现成这样,永远担心别人惦记她的钱,她不幸福找不到什么真爱,她看儿女追寻幸福也嫉妒。儿子被她教育成像她老公一样没有用的男人,女儿则被教育成另一个七巧。这就是我说的家庭悲剧的延续,后来七巧去世了。结尾的描写好像是她的儿女过上了新的生活,我看的是电子版,这里还有人评注说张爱玲的小说总给人一点小小的希望。但是我觉得评注的人忽略了这篇小说的真正结尾,“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说完——完不了。”焉知七巧的后代不会像七巧一样?焉知在那个时代还会有多少个七巧啊?张爱玲的小说我觉得有个很有趣的特点,就是结尾会有现在我们常说的“发糖”,就是以美好一点的景象做结,但是在这美好的景象后面随后就会补上说明,这景象未必就真的是如其所显现的那样。
许子东老师说张爱玲的爱情故事都是悲剧,除了《倾城之恋》。这点在我读完《倾城之恋》之后,表示怀疑。张爱玲是个比较公道的人,因为在我的认知中爱情故事里男人多数充当王八蛋的角色,渣男、流氓、负心汉,甚至我朋友感情不顺的时候,我都拿民国的故事举例,我说男人王八蛋居多,怕是我也不例外。然而张爱玲的小说里女人也不怎么样,而且似乎还个个都是经济学家,总在想找怎样的对象,跟谁好才划算。以至于我都产生了幻听,看小说的时候总感觉听到了算盘的声音。鲁迅有篇杂文叫《我之节烈观》,讲古代女人因节烈二字受尽苦头,他还调侃节烈,认为这是很可笑的概念。近年来我觉得节烈观倒是有复辟的倾向,你看一些新闻会觉得那些写新闻稿自称“小编”的人极有可能都是一群满清遗老。·但是读张爱玲的小说还是很让我这个现代人惊讶,常常会感慨:这都行。小说里都不只是说节烈观没有的问题,而且还有各种出轨,各种“交际”。难怪那么多人向往民国,哈哈。说回《倾城之恋》,小说女主人公白流苏,年纪轻轻离婚回家,钱被家里人骗光了,然后就被势利眼的家人排挤。在她绝望的时候,她照了照镜子,然后冷冷地一笑,用现代术语说就是“黑化”了。黑化后,她抢走了自己妹妹的相亲对象,英国长大的华侨范柳原。然而范柳原呢?很不一般,是个风流浪子,他拿女人很不当回事,只想随便玩玩,逢场作戏。而白流苏呢?却是打算找个长期饭票,让人养她一辈子的。因此二人展开了博弈,龙凤斗。玩起了谁先动心谁就输的游戏。小说后面,香港战火四起,两个人也没心情勾心斗角了,在困难的战事里,相互扶持过起了日子。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有了改变,书里写“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自容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后面战火平息,他们逃回了上海。最终结了婚。我说我对这个爱情故事不是悲剧有异议是因为看到结尾的那段话。“柳原”就是指男主人公范柳原,书里写道“柳原现在从来不跟她(白流苏)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说给旁的女人听。那是值得庆幸的好现象,表示他完全把她当自己人看待——名正言顺的妻”。这段话很有一种自我麻痹、精神胜利的味道,“自己人”是非常好用的忽悠别人、麻痹自己的词,“自己人”后面常跟着什么?“不客气”。为什么自己人就不用客气?自己人不应该对他更敬爱有加才对嘛?“自己人”是一张好用的白条,可以让自己也让别人理所当然地为你无私付出。所以这个被当成“自己人”真的好吗?不好讲,哈哈。就是这段白流苏的自我安慰,让我觉得这个爱情故事也是十分够呛的。当然我说白流苏这是自我安慰是有根据的,她着实精于此道,这篇小说为什么叫《倾城之恋》?就来自白流苏的精神胜利,小说的最后她觉得不是因为战火他们才结为夫妻的,而是因为要成就他们的姻缘才引来了这满城的战火,倾城为之一恋。有一点我想调侃的就是范柳原不愧是地道的英国人,因为他是在那儿长起来的。尤其最后这段话也能看出来。家里有个“自己人”坐镇,俏皮的好听的话却讲给旁的女人,这就是英国的政治体系啊,君主立宪,虚君共和。
《红玫瑰与白玫瑰》有段时间特火爆,因为陈奕迅的歌。但是这个故事是个让人很郁闷的故事。男主人公是很矛盾的人,他既想掌控一切。却又对自己掌控的一切毫无兴趣。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写得真好。这篇小说开始就是一个辩证的立场,就是讲红玫瑰虽然好,但是娶到家里就未必好了。白玫瑰可能在家里是单调的,可她不属于你的时候没准你还视她为一片“床前明月光”呢。这篇小说有意思的地方是我觉得这篇小说并不像题目一样,跟女人关系那么大。虽然两个女人在小说里一前一后起承转合,但是我觉得这小说讲的更像是张爱玲的那句名言,“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当然张爱玲的小说有很多都有这样的意境,可是《红玫瑰与白玫瑰》里面体现的很明显。这个男主人公本可以有好的姻缘和幸福,但是他为了他所谓的道德、责任放弃了这些。小说最后怎么讲这些道德和责任呢?说这些像小蚊子一样,咬的人痒痒。生活是美好的,但是在你体会它的美好的时候。它总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男主人公的假模假样的道德就是其一,他想放荡不羁、爱得自由,但是他的伪君子的道德却总不忘叮咬他,让他不能舒服下去。而要按着被叮咬的方式活下去。
有人解读“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就是像我上面这么写的,就是首先肯定生活挺好的,但是爬满了虱子,人没法事事顺心。也有人解读,说生活的华美就是这些虱子构成的,这些虱子构成了袍子华美的外表。就很像《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那些道德的蚊子,你得按那些蚊子的方式生活,生活才能看起来美好,家庭好像也和睦了、事业好像也顺利了,除了自己被吸干成了行尸走肉,但没准看起来也是美好的。以上这两种解读事实上也造成了张爱玲的不幸福,她无法忽视这些虱子,一点都忍不了。听说她晚年总感觉身上有虫子,哪儿都有虫子。最后这个人死在了家里,死了好几天才被发现。
好在,眼下我们活着就够艰难的了,别说生活爬满了虱子,就算爬满老虎,我们也得生存下去。哈哈。
配图是张爱玲,我们常见张爱玲的照片是仰着头,做不可一世状。这张是她低着头,选这张是因为《倾城之恋》里范柳原说白流苏就擅长低着头。我希望张爱玲转世会做个擅长低头的白流苏,虽然未见得能有真正的快乐,但总还能哄得自己开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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