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丰博士在清华研究生特奖交流会上的演讲_喻丰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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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丰博士在2013年清华研究生特奖交流会上的演讲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万万没有想到，今天我会站在这个台上，作为唯一的一个来自文科院系的学生，在拿到清华的最高奖项时来给大家做一个分享。我并不是清华的本科生，我是在2010年考入清华来读博士的。当然我高考的时候就快考上清华了，就差200多分。（笑声）
因为没有考得很好，所以我就随意报了一个专业，填了心理学。2003年，当我背着行囊到本科学校的时候，看到接待新生的一位美女师姐，我心里想，我马上就要学心理学了，马上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了！（停顿）过了一会，我又一想，不对，她也是学心理学的，她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邪恶的想法？（笑声）于是我问了她一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她朝我笑了笑。当然我再也问不出这样的话了，现在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因为她的笑，所以我很高兴地回到我的宿舍，打开柜子，站在穿衣镜前我才发现她之所以笑是因为我的拉链并没有拉好。（笑声）当然，美好的故事总有美好的结局。后来这个师姐，（停顿）她成了别人的老婆。（笑声）
回到刚刚的话题。刚开始我并不知道心理学是什么，所以，当我打开第一步教材《普通心理学》，我内心的独白就是下面这张图这样的（PPT上“吭爹啊！”），这我完全不可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嘛。（笑声）后来我翻开第二本教材《实验心理学》，我的表情就是这样的(PPT上“这不还是吭爹啊！”)。（笑声）翻开第三本教材我的表情已经基本上快哭了，翻开第四本教材时我就开始觉得我是不是应该退学去换一个专业。（笑声）但是，我没有放弃。时至今日，我觉得大多数人其实还是不知道心理学是什么，昨天晚上我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心理学是”，一点开，全是疑问句，有人质疑心理学是不是科学，是研究什么的。（笑声）于是，我又搜了一下“物理学是”，（笑声）全是肯定句，还是人说“物理学是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科学”，心理学才是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科学嘛！
我很不服气，谁都没有心理学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啊。当时，我对这个学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认为人呢，是越做越有兴趣的，我并没有放弃。就像心理学中揭示的，人是有固有兴趣的，比如我我们怕蛇，它在我们的生存进化中起到了威胁的作用；比如我们喜欢特定的事物，我们倾向于那些腰臀比0.7、不胖不瘦的美女；比方说我们倾向于平均脸的美女。所以，如果大家在路上看到我说我长得很普通，那我会很高兴；如果你说我长得很特别，那你就是在骂我。（笑声）
作为一个从没有兴趣到现在热爱心理学的学生，我认为，兴趣来自两点：第一是长期的投入，第二就是丰富的知识积累，这样才能对学科产生兴趣。长期投入就是一个勤奋的效应，有的同学会说我的起点很低。我想起点再低也没有我的起点低，但是我很勤奋。我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刚下火车放下书包我就跑到自习室去自习。我整天晚上都在寻找学校里能够通宵自习的地方。当时是2003年，心理学在国内并不是很发达，书也很少。我把我当时能买到的书都买回来，把能背下来的内容基本上都背下来了，所以我能够有良好的知识储备。有同学说，我不感兴趣，不想做。那我只能说这除了“傲娇”，没有别什么。（笑声）如果有同学说导师布置的任务我不感兴趣，怎么办呢？很简单，给耐克做个广告（Just do it）。
我觉得很多事情不是因为我们喜欢才做，是因为做了才喜欢。就像我们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开心才笑，是因为笑才开心。有心理学家做研究让人叼根筷子做出假笑的样子，然后让他们
1看猫和老鼠这样好笑的动画片，问他们这组人哪个更好笑（PPT上是四组不同的叼着筷子的人，有的人两颊抬高、露出鱼尾纹、做出笑容的样子，有的人只是叼着），结果假装微笑的人也会更快乐。所以如果你想快乐，很简单，就笑一笑。我希望大家现在笑一笑，让自己快乐。（笑声）
我的导师彭凯平教授，他导师的导师的导师，费斯廷格教授曾经做过一个研究。他把人分成两组，让人进行一项绕鱼线的工作，这个工作非常无聊。结束的时候，让这个人告诉下一个人，这个活动是有趣的，并给他们一美元的报酬，再问他们是否有趣。第二组人也做这个工作，但是给他们二十美元，再问他们同样的问题，大家猜哪组人认为这个活动比较有趣？（停顿）结果是那组拿钱少的人觉得更有趣。为什么我拿了更少的钱，我却还要告诉别人这个活动有趣？这是因为，当人的内心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就会改变自己的认知，这就是认知失调。1块钱却觉得有趣，这是冲突的，所以我想想只能觉得是因为这件事情确实有趣。这就是投入产生兴趣的基本原理。
有的同学说，别人是高帅富，我是矮穷挫。我也很矮。我刚刚比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没这个讲台高。（笑声）我也很穷，但我从来不承认我很挫！（笑声）我们应该怎么改变我们矮穷挫的状态？右边这张图是心理学家丹·艾瑞里最近演讲时的一张图。他说：“Big data is like teenage sex.Everyone talks about it, nobody knows how to do it, everyone thinks everyone else is doing it, so everyone claims they are doing it.”（笑声）为什么人们调侃大数据？因为他其实不懂什么是大数据。我觉得普通民众对心理学的印象也是一样。他们并不懂心理学是什么，所以他们也这样来调侃心理学。我们没有良好的知识储备，谈不上兴趣，所以只能在茶余饭后调侃它。实际上，我和我的导师彭凯平教授在大数据方面也做出了世界一流的研究，做出了一流的理论。
了解知识有什么好处？知识实际上是可以获得财富的。我和我的导师彭凯平教授做了一个文化资本的研究。比方说，如果有一位风度翩翩的教授他学识丰富，他有一天在海边沙滩上散布时发现一颗金光闪闪的戒指。他捡起来，1985年的时候这个戒指值1500美元，请问它现在值多少钱？
第二个问题是，一位并没有什么学识、但装作学识丰富的教授捡到了这枚戒指，那它现在值多少钱？
第三个问题是，一位看起来满腹经纶的教授，但他表现得一点学识也没有，请问这枚戒指在他手里值多少钱？
经过比较三组，我们发现，实际上知识是可以换来财富的，知识也可以表现在我们的言语中，表现在我们的行动上，知识是具身的，是文化资本，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提示我们，到底什么是品味呢？是乡村重金属摇滚？还是重彩镂金？这也告诉我们，在社会转型的今天，我们是应该跟土豪做朋友呢？还是土豪应该跟我们做朋友呢？还是土豪为了提升自己的品味、获得知识，应该到清华大学来学习呢？（笑声）
我自己也是这样一个例子。第一张图是我2007年第一次参加心理学会年会的照片，第二张图是我上个月参加心理学会年会的照片。（笑声）大家可以看出明显的变化。我觉得这就是知识带来了变化，知识表现在了身体上，知识具身地表现出来了。
了解知识的后果能够让我喜爱它。我其实原本是理科生，但是高考时考得不好，理科综合甚至都没有考及格。但因为我作文是满分，所以我选了一门偏向文科的专业。在清华我经常听报告，报告上来第一位同学就说：“今天我的报告是有一个目标的，就是让清华的文科生也听得懂。”（笑声）我非常想告诉他们：“我们听得懂！”（掌声）
照片左起：彭凯平教授、喻丰博士、陈吉庆校长
去年一年，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系做联合培养博士。我和那里的博士生聊天，说什么我都知道，所以他们给我起了一个外号“psychpedia”。因此，我可以非常自豪地告诉陈校长和在座各位领导，清华大学，至少清华大学心理学系培养出来的博士生完全不比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而且甚至我们能得到他们的 尊重、得到他们的敬畏。（掌声）
左边一张照片是我2010年刚考入清华大学时的样子，右边是我几个月前的样子，从130斤到100斤。我觉得学术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减肥剂、是最好的美容药。（笑声）在我看来，学术不应该是痛苦的，哪怕碰到困苦，思考也是快乐的。听了刚刚前几位同学的讲话，我也预计我后面的同学的讲话，我觉得他们的科研过程是顾城的一首诗：“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破钥匙敲着旧旧的墙。”我的学术经历不是这样的。我非常热爱心理学，我的女朋友也用另一首顾城的诗来描述我：“我一会看书，一会看她，我看书时很近，看她时很远。”（笑声）
我觉得求知就应该是一个纯粹快乐的过程，我享受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获得知识的过程。也许文科和理科并不一样，文科让我享受概念游戏的过程，让我相信思想的力量。这也符合心理学里积极情绪扩大建构理论的基本原理：当我们处于积极情绪的状态下，实际上我们的意识和注意的范围会扩大，而且更能将不相关的内容联系在一起，而我认为这是创造力的必要前提。当我的室友和他的“女神”刚刚分手时，他非常郁闷。他非常认知失调地跟我说：“喻丰啊，虽然我被女神甩了，但也有一个好消息，我非常痛苦，但我可以静下心来做学术了。”他还写了一首诗。但我跟他说，那是不可能的，整天弥散的消极情绪是不可能产生创造力的。他写了一首诗排解苦闷，我送了他一首诗，“繁花不过三两月，怎怪空枝不挽留。且看明年枝头上，知否，新芽更比落花厚。花落无边飘零处，回首，方恨当年逐水流。再叹那时留恋意。已休，莫将旧酒酿新愁”。（掌声）
“我觉得求知就应该是一个纯粹快乐的过程，我享受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获得知识的过程。”
有同学抱怨自己的专业无聊。我觉得每个专业都有无聊的东西，但是你一定要选择有趣的事情来做。我认为，好的研究应该是讲给外婆听的，而不只是讲给科学家听的。如果我的研究大家没有听懂，那就是差劲的研究；如果我的研究大家回去没有讲给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听，那就是不足为道的。（笑声）
我还认为我们的研究应该应用于生活中。比如说心理学家发现怀孕三周时，食指和无名指的比例能决定生男生女。（停顿）为什么现场也有男同学举起了手？非常费解，我说的是怀孕三周的时候。（笑声）再举个例子，我刚刚说过认知失调理论，投入会产生兴趣。很多女同学跑过来问我：“我留不住我的男朋友，他们甩了我，从心理学上怎么办？”我说这很简单啊，你应该让他投入，他在乎钱你就让他给你买东西，他在乎时间你就让他陪你，投入越多他就越离不开你，也会越来越多地对你产生兴趣。（笑声）这也符合经济学的沉没成本，投入产生兴趣，知识要应用于生活中。
我自己也做一些有趣的研究，有个词叫做“under control”，我和彭老师做了一个研究，来考查“站在台上的人是不是更有控制感？”我们在彭老师的课上做了个研究，看看阶梯教室是不是坐在上面的人更 有控制感，是不是在选彩票时更喜欢自己选择数字，而不是随机，因为这两者概率是一样的。结果，失败了。（笑声）然后我们又想，握着粗笔的人是不是更加粗心 一些呢？于是我去买了两根笔芯，一根缠了一圈，另一根缠了一百多圈，让他们做图上一个题目（PPT上是一句编辑过的英文），数数看题目里面有多少个 “e”，看看哪一组更加粗心。结果，又失败了。（笑声）然后，我和彭老师又想，心软的时候站在软的垫子上是不是对别人做道德判断会更加宽容呢？于是我去买 了一块海绵、一个盒子，上面都盖了一块蓝色的布，看起来一模一样，让人站在上面填一份问卷。这个研究倒是有一点结果。我在清华做实验做了很多，80%失败了，但是没有关系，我们享受的是纯粹求知的过程带来的快乐。
有同学说，“我真的很想玩。”我其实也拖延，但我的学习有点不一样。我第一种学习是基于内疚的学习。（笑声）但我想告诉大家，你得要有内疚的心理，一定要每天晚上没有学习到了心里不安时，这样的学习是最好的。第二种是deadline带来的焦虑的学习，像诸葛亮草船借箭一样，他到了deadline那天才拉着鲁肃去熬夜学习。（笑声）
有人说，“我是好人，但为什么没有好报？”这是我自己的理论：我觉得如果你是好人，那就不应该追求好报。就像这个汉字“悳”，直心为德。美德是建立在我们的直觉的基础上的。举个简单的例子，诸葛亮和张飞做了好事，大家觉得谁更好？诸葛亮和张飞都做了坏事，大家觉得谁更坏？我发现在第一个例子里，大家觉得张飞更好；第二个例子里，大家还是觉得张飞更坏。时间关系，我就不展开讲了。
以往的感恩节大家都问我想说些什么？我都说“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今天的感恩节我想在这里给我的导师彭凯平老师鞠一个躬。（鞠躬，掌声）彭老师不远万里回到中国，把中国人民的幸福事业、把清华的心理学事业当作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笑声，掌声）
像德国哲学家费希特在所说，彭老师告诉我，一个学者除了做学问还应该有社会责任，一个学者应该以提高社会的道德风尚为己任。彭老师告诉我，要做一个高尚纯粹、脱离低级趣味、有利于人民的人。（笑声）彭老师还告诉我，要有大视野、要做大事业。在这里，我非常非常感激彭老师，没有彭老师我是不可能做出这些成就，没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也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的。
说了这么多开心的事情，我想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在逆境中的经历，并以这首诗来做结尾。这首诗是我在伯克利一次生病的时候所作，病了不能看书是我最痛苦的事情：“撼山何所易，卧病惟自伤。引刀刻寒躯，诳语咽愁肠。骄阳傲残骨，五脏淌冰枪。形容枯槁瘦，云丝半染霜。抬首悔观镜，帘卷懒倚窗。无力举宗卷，却惊涕泗凉。苦度闲消时，但求日夜忙。醉梦向沙场，引弓射天狼。”（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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