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2022-12-16 08:17:34 精品范文 下载本文

第1篇:《楚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楚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原文】

二十七日雨色已止,而浓云稍开。亟饭,逾马蹄石岭,三里,抵玉琯岩之南,觅所期刘姓瑶人,欲为三分石之行。而其人以云雾未尽,未可远行,已往他所矣。复期以明日。其人虽不在,而同居一人于山中甚熟,惜患疮不能为导,为余言:玉琯乃何侯故居,古舜祠所在,其东南山上为炼丹观故址。《志》言在舜庙北箫韶、杞林之间,中有石臼,松穿臼而生,枝柯拳曲如龙。余遍询莫知其处,想郑舜卿所云访郑安期之铁臼,岂即此耶?然宋时已不可征矣。《志》又引《太平广记》,鲁妙典为九疑女冠,麓林道士授《太洞黄庭经》,入山十年,白日升天,而山中亦无知者。九疑洞之西,地名有鲁观,亦无余迹。舜卿碑所云玉妙,想岂即其人耶?舜卿《永福碑》又云:“访成武丁于名楼。”楼亦无征矣。飞龙洞又名仙楼岩,岂即石楼之谓耶?不然,何以又有此镌也?由此东行五十里,有三石参天,水分三处,俗呼为舜公石,即三分石也。〔路已湮。〕由此南行三十里,有孤崖如髻,盘突山顶,欲呼为舜婆石。〔有径可达。〕其下有蒲江,过岭为麻江,由麻江口搭筒橹舡可达锦田其人以所摘新茗为献。乃仍返斜岩。中道过永福故址,见其南溪甚急,虽西下潇江,而东北南三而皆予所经,未睹来处,乃溯流寻之。则故址之左,石崖倒悬,水由下出,崖不及水者三尺,而其下甚深,不能入也。过马蹄石,见岭北水北流,忆昨过圣殿西岭,见岭南水南流,疑其水俱会而东去,因东趋箫韶北麓,见其水又西注者,始知此坞四面之水俱无从出,而杨梅下洞之流为烂泥河者,即此众水之沁地而入者也。两岭之间,中有釜底凹向,名山潭,有石穴在桑坞中,僚人耕者以大石塞其穴,水终不蓄。桑园叶树千株,蚕者各赴采,乃天生而无禁者。是日仍观瀑炙薪于岩中,而云气渐开,神为之爽。因念余于此洞有缘,一停数日,而此中所历诸洞,亦不可无殿最顺序,因按列书之为永南洞目。月岩第一,道州;紫霞洞第二,九疑;莲花洞第三,江华;狮岩第四,江华;朝阳岩第五,永州;澹岩第六,永州,大佛岭侧岩第七,江华;玉琯岩第八,九疑;华岩第九,道州;月岩南岭水洞第十,道州;飞龙岩第十一,九疑;麻拐岩第十二,江华。此外尚有经而不胜书,胜而不及到者,不罄附于此。

二十八日五鼓,饭而候明。仍过玉琯南觅导者。其人始起炊饭,已乃肩火具前行。即从东上杨子岭,二里登岭,上即有石,人立而起,兽蹲而龙蝘yǎn同“偃”,即仰面而卧,其上皆盘突。从岭上东南行坳中,地名茅窝。三里,皆奇石也。下深窝,有石崖嵌削,青玉千丈,四面交流,捣入岩洞,坠巨石而下,深不可测,是名九龟进岩,以窝中九山如龟,其水皆向岩而趋也。其岩西向,疑永福旁透崖而出者,即此水也。又东南二里,越一岭,为蟠龙峒水口。峒进东尚深,内俱高山瑶。又登岭一里,为清水潭。岭侧有潭,水甚澄澈。〔其东下岭,韭菜原道也。〕又东南二里,渡牛头江。江水东自紫金原来,江两崖路俱峭削,上下攀援甚艰,时以流贼出没,必假道于此,土人伐巨枝横截崖道,上下俱从树枝,或伏而穿其胯,或骑而逾其脊。渡江即东南上半边山,其东北高山为紫金原,山外即蓝山县治矣。其西南高山为空寮原,再南为香炉山。空寮原山上有白石痕一幅,上自山巅,下至山麓,若悬帛然,土人谓之“白绵?”。香炉山在玉琯岩南三十里,三分石西北二十里,高亚于三分石,顶有澄潭,广二三亩,其中石笋两枝,亭亭出水面三丈余,疑即《志》所称天湖也。第《志》谓在九疑麓,而此在山顶为异,若山麓则无之。由〔半边〕山上行五里,稍下为狗矢窝。于是复上,屡度山脊,狭若板筑,屡踄山顶,下少上多,共东南五里而出鳌头山。先是积雾不开,即半边、鳌头诸山,近望不及,而身至辄现。至是南眺三分石,不知所在。顷之而浓云忽开,瞥然闪影于高峰之顶,〔与江山县江郎山相似。一为浙源,一为潇源,但江郎高矗山半,此悬万峰绝顶为异耳。〕半边、鳌头二山,其东北与紫金夹而为牛头江,西南与空寮〔香炉〕夹而为潇源江,即三分石水。此乃两水中之脊也。二水合于玉琯东南,西下鲁观与蒲江合,始胜如叶之舟而出大洋焉。由鳌头东沿岭半行,二里始下。三里下至烂泥河,始得水而炊,已下午矣。由烂泥河东五里逾岭,岭侧小路为冷水坳,盗之内薮也。下岭三里为高梁原,乃蓝山西境,亦盗之内薮也。此岭乃蓝山、宁远分界,在三分石之东,水亦随之。〔余往三分石,下烂泥河,〕于是与高梁原分道。折而西南行,又上一岭,山花红紫斗色,自鳌头山始见山鹃蓝花。至是又有紫花二种,一种大,花如山茶;一种小,花如山鹃,而艳色可爱。又枯树间蕈黄白色,厚大如盘。余摘袖中,夜至三分石,以箐穿而烘之,香正如香蕈。山木干霄。此中山木甚大,有独木最贵,而楠木次之。又有寿木,叶扁如侧柏,亦柏之类也。巨者围四、五人,高数十丈。潇源水侧渡河处倒横一楠,大齐人眉,长三十步不止。闻二十年前,有采木之命,此岂其遗材耶!上下共五里而抵潇源水。其水东南从三分石来,至此西去,而经香炉山之东北以出鲁观者。乃绝流南渡,即上三分岭麓。其岭峻削不容足,细径伏深箐jīng细竹中,俯首穿箐而上,即两手挽之以移足。其时箐因夙雾淋漓,既不能矫首其上,又不能平行其下,惟资之为垂空之繘jú练汲水之竹绳,则甚有功焉。如是八里,始渐平。又南行岭上二里。时夙雾仍翳,望顶莫辨,而晚色渐合,遂除箐依松,得地如掌。山高无水,有火难炊。命导者砍大木积而焚之,因箐为茵,为火为帏,为度宵计。既瞑,吼风大作,卷火星飞舞空中,火焰游移,倏而奔突数丈,始以为奇观。既而雾随风阵,忽仰明星,忽成零雨,拥伞不能,拥被渐湿,幸火威猛烈,足以敌之。五鼓雨甚,亦不免淋漓焉。

二十九日天渐明,雨亦渐霁。仰见三分〔石〕,露影在指顾间,辄忍饥冲湿箐而南。又下山二里,始知尚隔一峰也。度坳中小脊,复南上三里,始有巨石盘崖;〔昨升降处皆峻土,无块石,〕为导者误。出其南,又一里,东眺矗顶,已可扪而摩之,但为雾霾,不见真形,进穷磴绝。忽山雨大注,顶踵无不沾濡,乃返。过巨石崖,见其侧有线路伏深箐中,雨巨不可上,上亦不得有所见。遂从故道下,至夜来依火处,拟从直北旧路下,就溪炊米。而火为雨灭,止存余星,急觅干烬引之,荷而下山。乃误从其西,竟不得路。久之得微涧,遂炊涧中,已当午矣。踯躅莽箐中,久之,乃得抵涧,则五涧纵横,交会一处,盖皆三分石西南北三面之水,而向所渡东来一溪在其最北。乃舍其一,渡其三,而留最北者未渡。循其南涯滩流而东,一里,至来时所渡处,始涉而北。从旧道至烂泥,至鳌头偶坐。闻兰香甚,览之即在坐隅,乃携之行。至半边山,下至牛头河,暝色已合,幸已过险,命导者从间道趋韭菜原。盖以此处有高山瑶居上。自此而南,绝无一寮liáo小屋,直抵高梁原而后有瑶居也。初升犹土山,既入而东下,但闻水声潺潺在深壑。暗扪危级而下,又一里,过两独木桥,则见火光荧荧。亟就之,见其伏畦旁,亦不敢问。已而有茅寮一二重,呼之,一人辄秉炬出,迎归托宿焉。问其畦间诸火,则取乖者,盖瑶人以蛙为乖也。问其姓为邓,其人年及二十,谈山中事甚熟。余感其深夜迎宿,始知瑶犹存古人之厚也。亟烧枝炙衣,炊粥就枕焉。

三十日以隔宿不寐,平明乃呼童起炊。晨餐后行,始见所谓韭菜原,在高山之底,亦若釜焉。第不知夜来所闻水声潺潺,果入洞,抑出峡也。洼中有澄潭一,甚深碧,为龙潭云。西越一山,共二里过清水潭,又一里半,过蟠龙溪口。又一里半,逾一岭,过九龟进岩。遂上岭,过茅窝,下杨子岭,共五里,抵导者家。又三里,还饭于斜洞,乃少憩洞中,以所携兰花九头花,共七枝,但叶不长耸,不如建耳。栽洞中当门小峰间石台上以供佛。下午始行,北过圣殿西岭,乃西出娥皇、女英二峰间,已转而东北行,共十里,过太平营。又北五里,宿于路亭。〔是夕始睹落照。〕

九疑洞东南为玉琯岩,乃重四围中起小石峰,岩在其下,西向。有卦山在其西,正当洞门。形如茭也,又似儒巾,亦群山中特起者。其中平央,南北通达,是为古祠基,所称何侯上升处也。由此南三十里为香炉山,东南五十余里为三分石,西三十里为舜母石,又西十里为界头分九,则江华之东界矣。

三分石,俱称其下水一出广东,一出广西,一下九疑为潇水,出湖广。至其下,乃知为石分三岐耳。其下水东北者为潇源,合北、西诸水即五涧交会者,出大洋,为潇水之源。直东者自高梁原为白田江,〔东十五里〕经临江所,〔又东二十里〕至蓝山县治,为岿水之源。东南者自〔高梁原东南十五里之〕大桥下锦田,西至江华县,为沲水之源。其不出两广者,以南有锦田水横流为〔楚、粤〕界也。锦田东有石鱼岭,为广东连州界,其水始东南流,〔入东粤耳。〕若广西,则上武堡之南为贺县界也。

高梁原,为宁远南界、蓝山西界,而地属于蓝,亦高山瑶也,为盗贼渊薮yuānsǒu聚集之地。二月间,出永州杀东安县捕官,及杀掠冷水湾、博野桥诸处,皆此辈也。出入皆由牛头江,必假宿于韭菜原、蟠龙洞,而经九疑峒焉。其党约七八十人,有马二三十匹,创锐罗帜甚备,内有才蓄发者数人,僧两三人,即冷水坳岭上庙中僧。又有做木方客亦在焉。韭菜原中人人能言之,而余导者亦云然。

【译文】

二十七日雨已经停止,浓云稍微散开了些。我们赶忙吃了饭,翻过马蹄石岭,走三里,抵达玉馆岩的南面,找寻所约定过的姓刘的瑶族人,想作三分石的旅行。但那人因为云雾未散尽,认为不可远行,已经到其他地方去了。这样,又定在第二天去。那人虽然不在,但与他住在一起的一个人对山中的情况很熟悉,可惜他生疮不能作向导,他对我讲:玉馆岩就是何侯的故居、古舜祠所在地,它东南面的山上为炼丹观故址。〔志书上说炼丹观故址在舜庙北面箫韶、祀林两峰之间,有个石臼,松树穿过石臼生长出来,枝权屈曲如龙。我到处打听而不知道它的所在,我想郑舜卿所说的他要寻访的郑安期的铁臼,难道就是炼丹观故址的这个石臼吗?然而宋代时就己不可征询了。志书又摘引《太平广记》,说鲁妙典为九疑山道观中的女道士,麓林道士给她传授《大洞黄庭经》,她入山十年后,在某一白日升了天,而山中也没有知道的人。九疑洞的西边,有个地方叫鲁观,也没有其他的遗迹。郑舜卿撰的碑文中所说的玉妙,想必就是这人吗?郑舜卿撰写的《永福碑》又说:“到石楼寻访成武丁的遗迹。”这石楼也无从征询了。飞龙洞又叫仙楼岩,难道就是所称的石楼吗?不然,何以又有此雕刻呢?〕由玉馆岩往东行五十里,有三块石头高高耸入云霄,水从那里分流三处,俗称为舜公石,它就是三分石。到三分石的路已经湮没。由玉馆岩往南行三十里,有座孤崖如发髻一样,盘绕突立在山顶,俗称为舜婆石。有小路可以通到那里。〔舜婆石下有条蒲江,翻过岭为麻江,由麻江口搭乘筒槽船可达锦田。〕那人把摘来的新茶奉送了我一些,于是我仍旧返回斜岩。中途经过永福寺故址,见它南面有条溪水流得很急,这条溪虽然是往西流下潇江的,但它的东北南三面都是我已到过的,只是未游览过来处,于是溯流探寻。永福寺故址的左边,石崖倒悬,水从石崖下流出来,崖离水面三尺,但下面很深,不能下去。经过马蹄石时,见到岭北的水往北流,回想起昨天经过圣殿西面的山岭时,见到岭南的水往南流,我怀疑它们都会合在一起而往东流去,于是往东疾行到箫韶峰北麓,但却见到这里的水又往西流注,这才知道这个山坞中四面流来的水都没有出处,而杨梅洞下层洞中汇流成烂泥河的水,就是这众多水流渗到地下而进入洞中去的。两座岭之间,中部有一处如锅底,向下凹陷,名叫山潭。有个石穴位于满是桑树的山坞中,在山坞中耕种的僚人用大石头堵塞石穴,但水始终不能蓄积起来。桑园中有千百棵桑树,养蚕的人各自前往采摘,它们是天然生长的没有采摘禁令。这天仍旧在斜岩中一边观瀑一边烧柴火烘烤,云气渐渐散开,精神为之爽畅。由此想到我与这个岩洞有机缘,一停留就是几天,而对于在永州府游历过的各洞,也不可不评出个高低等次,于是按位次书写出永州府南境各洞的名称。〔月岩第一,在道州;紫霞洞第二,在九疑山;莲花洞第三,在江华县;狮岩第四,在江华县;朝阳岩第五,在永州府,澹岩第六,在永州府;大佛岭侧面的岩洞第七,在江华县;玉馆岩第八,在九疑山;华岩第九,在道州;月岩南面山岭中的水洞第十,在道州,飞龙岩第十一,在九疑山;麻拐岩第十二,在江华县。又听说道州长田有中朗洞胜景,没来得及去。此外还有些虽然经过但不值得记录或景致优美而未能游历到的,不能完全附录在此。〕

二十八日五更时,吃了饭等着天亮,仍然过到玉馆岩南面找那导游。那人刚起来做饭,很快,他便扛了火具往前走。随即就从东面上了杨子岭,两里后登上岭头,岭头上有许多石头,有的如人站立一样耸起,有的似蹲踞的野兽、若臣袱的长龙,到处盘曲突兀。从岭上朝东南往山坳中走,〔山坳名叫茅窝。〕三里路上都是些形态奇异的石头。下到深陷的山窝中,有座石崖岩石张开,若刀削一般,青玉般的瀑布高悬千丈,从四面汇流来,捣入岩洞,从大石头上倾泻而下,深不可测。这里叫九龟进岩,因为山窝中九座山都如同乌龟,山上的水都向岩洞中流淌。这个岩洞朝向西面,我怀疑永福寺故址旁穿过崖壁流出的,就是此水。又往东南走二里,越过一座岭,为蟠龙炯水口。〔这个酮朝东边进去还很深,里面居住的都是高山瑶。〕又朝岭上登一里,为清水潭。岭侧边有个潭,水非常清澈。从潭东面下岭,是到韭菜原的路。又往东南走两里,渡牛头江。江水从东边的紫金原流来,江两边山崖上的路都很峭削,上下攀爬十分艰难。当时因为有流窜的盗贼出没,必须从这里借道走,所以当地人砍伐了些大树枝横阻在山崖间的路中,上和下都从树枝间过,或蹲伏着从树枝下穿过,或骑坐着从树枝背上越过。渡过牛头江便往东南爬上半边山,半边山东北面的高山为紫金原,〔山外就是蓝山县县城了。〕西南面的高山为空寮原,再往南为香炉山。〔空寮原山上有条白色石纹,上自山顶,下至山麓,若悬挂着的一幅帛布,当地人称它为“白绵细”。香炉山在玉馆南面三十里,三分石西北二十里,高亚于三分石,顶上有个清澈的潭,宽二三亩,潭中有两枝石笋,亭亭露出水面三丈多,我怀疑这潭就是志书上所称的天湖。只是志书上说天湖在九疑山麓,而此潭在山顶,这是不同的,若说山麓则没有湖泊。〕从半边山朝上行五里,稍往下走为狗矢窝。从狗矢窝又往上走,屡次度过山脊,但都狭窄得如一堵土墙,又屡屡从山顶上过,一路下少上多,往东南共走五里便出了鳌头山。这之前积雾未散开,即便是半边、鳌头等各山峰,到了近处都望不见,而身到山间就显现出来。等出了鳌头山,往南眺望,三分石不知在哪里。不一会,浓云忽然散去,高高的峰顶上很短暂地闪现了一下三分石的影子,与江山县的江郎山相似。一个是浙江的发源地,一个是潇江的发源地,但江郎山高高矗立在半山间,三分石却悬在众多山峰的最高顶端,这是不同之处。半边、鳌头两山,与东北面的紫金原夹峙,中间为牛头江,与西南面的空寮原和香炉山夹峙,中间为潇源江,〔即发源于三分石的水。〕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两条水中间的山脊。这两条水汇合在玉馆岩东南,往西流下鲁观与蒲江交汇后,才能航行轻便的小船,而流向宽阔的山间平坝中去。我们从鳌头山东面沿着半山腰走,两里后才往下行。三里下到烂泥河,才找到水做饭,已经是下午了。〔从烂泥河东面五里处翻越山岭,岭侧面小路经过的地方为冷水坳,是盗贼聚集的地方。下了岭走三里为高梁原,它是蓝山县的西境,也是盗贼会聚之地。这座岭是蓝山、宁运两县的分界,位于三分石东面,水也依此岭而分流。〕我到三分石,下到烂泥河中,便与去高梁原的路分道。折往西南走,又攀上一座岭,岭间各种红的、紫的野花争奇斗艳,〔从到鳌头山后才见到蓝色的山鹃花。到这里又有两种紫色的花,一种大,花朵如山茶花;另一种小,花朵如山鹃,而艳丽的颜色十分可爱。另外,枯树间长着黄白色的覃,厚而且大如盘碟。我摘了些装在袖管中,夜里到三分石,用细竹穿起来烤熟吃,香味正如香覃。〕树木耸入云霄。〔这地方山中的树很大,有一种叫独木的最贵重,而楠木次之。又有一种叫寿木,叶子呈扁形,如同侧柏,也属于柏树之类。树木中大的够四五人合抱,高几十丈。潇源水侧边渡河处倒横着一棵楠木,直径高到人的眉毛处,长有三十步还不止。听说二十年前,有过采伐木材的命令,这棵楠木难道是那次砍伐中遗留下来的吗?〕忽上忽下共走五里而抵达潇源水边。这条水从东南方的三分石流来,到此处向西流去,经过香炉山的东北面而流出鲁观。于是我们向南横渡过水流,便上到三分岭麓。那岭高峻陡峭,不容置足,细小的道路隐没在深竹丛中,我们低着头从竹子中穿行而上,用两手拉着竹子以移动脚步。当时竹林间因为早晨雾未散,小水点不断往下滴,所以既不能昂起头朝上走,又不能平平地从下面通过,只有借助这些深竹作为悬空攀越的绳索,不过这倒很有功效。如此走了八里,路才渐渐平坦。又往南从岭上走了两里。这时大雾仍然浓密地遮掩着,向山顶望什么都分辨不清,而夜色渐渐合拢,于是清除掉靠松的细竹,得到巴掌大的一片空地。山高无水,有火也难以做饭。我叫导游砍了些大木头堆起来烧着,就着细竹作褥子,将火视为帐子,作过夜的打算。天黑后,大风吼叫,火星被卷起而在空中飞舞,火焰摇曳不定,倏忽间窜起几丈高,开初我把这当作奇观。旋即雾气随风阵阵涌来,忽儿仰头是明星满天,忽儿空中飘下零星小雨,撑着伞不能遮挡风雨,裹着被则被子渐被雨水打湿,幸好火势猛烈,足以抵挡风雨的袭击。五更时雨势大起来,免不了被淋了个透。

二十九日天渐亮时,雨也渐停下。仰头看见三分石很短暂地露了一下影子,于是就忍着饥饿从潮湿的竹林中朝南而上。又朝山下走两里,才知道三分石还隔着一座山峰。越过山坳中的小山脊,又往南朝上走三里,才开始有巨大的石头环绕在山崖上;昨夭上爬下行所经之处都是高峻的土坡,没有石块,被导游带错了路。到了巨石盘绕的山崖南面,又走一里,往东眺望高高矗立的山顶,仿佛已经可以摸得到,但被雾掩没,见不到它的真面目,路到尽头石瞪就没有了。忽然,山中大雨倾盆,我们从头到脚都被淋透,于是往回走。经过巨石盘绕的山崖时,见侧面有条若线一样的细路隐没在深竹丛中,但雨很猛不能上去,就算上去也不能见到什么景物。于是从原路往下,到达昨天入夜后依傍着火堆躺卧的地方,打算从正北面来时的路下山,到溪边就着溪水做饭。然而火被雨浇灭了,只残存一些火星,我们急忙找了些烧剩的干柴引着火,将火把扛着下山。但却误走朝西面,竟然没找到路。许久,见到一条细小的`涧流,便在涧中烧火做饭吃,这时已经正午了。饭后极艰难而缓慢地行进在密草深竹丛中,许久才抵达一条涧流处,那里五条涧流纵横交会到一处,它们大约都是从三分石西、南、北三面流来的水,我们来时所渡的从东面流来的一条溪流在最北面。于是舍弃其中的一条,渡过三条,而留下最北面的那条没有渡。沿着涧流南边的滩流往东走,一里,到达来时渡河处,这才涉水到了北面。从原路到达烂泥河,到鳌头山时小坐了一会。坐下后闻到兰花很香,一寻找,那花就在我旁边的一个角落里,于是摘了它带着走。到了半边山,下到牛头河边,夜色已经合拢,幸好已经过了危险处。我叫导游领我们从小路直奔韭菜原,因为这地方有高山瑶居住,而从这里往南,绝无一间小屋,要直抵高梁原才有瑶族人家居住。开初往上爬时仍是土山,进了山往东朝下走,只听得深谷中水声潺潺。黑暗中摸着高而险的石瞪往下走,又行一里,跨过两座独木桥,就见到微亮的火光闪烁摇曳。赶忙奔到光亮处,见火光隐伏在田畦旁边,也不敢询问。随后见到一两间茅草屋,呼喊后,就有一人打着火把出来,迎我们进了他家住下。问他田畦间那些火把是怎么回事,他说那些人是到田畦间捉乖的,瑶族人称青蛙为“乖”。问后得知他姓邓,年纪二十,他谈论起山中的事来很熟悉。我感激他深夜迎我们住宿,由此我才知道瑶族人中仍保留着古人淳厚的风气。进屋后,忙着烧树枝烘烤衣服,并煮了粥,吃后就睡下。

三十日因为前一夜没有睡着,天亮才叫顾仆起来做饭。早餐后出发,才见到所说的韭菜原,它位于高山的底部,也若像一口锅。只是未弄清昨夜所听到的那潺潺作响的流水,到底是进了洞中呢还是流出了山峡。山洼中有个清澈的水潭,很深很绿,称为龙潭。往西越过一座山,共走两里经过清水潭,又走一里半,经过蟠龙溪口。又走一里半,翻过一座岭,经过九龟进岩。于是朝岭上爬,过茅窝,下杨子岭,共五里,抵达导游家。又走三里,返回斜洞中吃饭。在洞中稍事休息,便将途中带来的兰花〔为九头花,一共七枝,但叶片不长耸,不如建兰。〕栽在洞中对着洞门的小石峰间的石台上以供佛。下午才出发,往北越过圣殿西岭,就向西到了娥皇、女英两峰之间,随即折往东北方向走,共十里,经过太平营。又往北走五里,投宿在路亭。这天傍晚才见到落日的光辉。

九疑洞的东南面为玉棺岩,四周环绕的层层山峦中耸起一座小石峰,岩在石峰下,朝向西面。有座卦山位于它的西边,正对着洞门。〔卦山形态如菱,又好似古时读书人戴的头巾,它也是群山中耸起的一座特别的山峰。〕岩洞中平坦宽阔,南北通达,它是古舜祠的基址、所说的何侯升天之处。由此岩往南三十里为香炉山,往东南五十几里为三分石,往西三十里为舜母石,从舜母石又往西十里为界头分九,那里就是江华县的东界了。

关于三分石,都说它下面的水一条流往广东,一条流往广西,一条流下九疑山成为潇水,流出湖广。到了它下面,才知道所谓三分石是石峰分成三支耸起。三分石下面的水,东北面的是潇水源头,它汇合北面、西面各条水〔就是交汇在一起的五条涧流。〕流出宽阔的山间平地中,为潇水的源买。正东面的从高梁原起为白田江,它往东流十五里经过临江所,又往东流二十里到蓝山县城,为岿水的源头。东南面的从高梁原东南十五里的大桥处流下锦田,再往西流到江华县,为拖水的源头。这条水之所以不流到两广去,是因为南边有条锦田水横流成为湖广和广东、广西两省的界限。锦田东面有座石鱼岭,为广东连州的边界,岭上的水才往东南流入广东省。至于广西,则上武堡的南面就是贺县的边界。

高梁原为宁远县的南界、蓝山县的西界,而地隶属于蓝山县,也是高山瑶聚居的地方,为盗贼聚集的处所。二月间,窜出永州府杀掉东安县缉捕官员,洗劫冷水湾、博野桥各地方的,都是这批人。他们出入都从牛头江走,必定在韭菜原、蟠龙洞借宿而经过九疑酮。这伙约七八十人,有二三十匹马,各种尖利‘的器械收集很齐备。他们中才蓄发的有几人,僧人有两三个,〔就是冷水坳岭上庙中的僧人。〕又有些做木活的外地人也加入其中。韭菜原的居民个个能讲述他们的事,我的导游也是这样说的。

第2篇:滇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滇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滇游日记十一原文翻译

十一月初一日晨起,余先作书令顾仆往投阮玉湾,索其导游缅甸书,并谢向之酒盒。余在寓作晋宁诸柬,须其反命,即令往南坝候渡。

下午,顾仆去,余欲入城拜阮仁吾,令其促所定负担人,为西行计。适阮穆声来顾,已而玉湾以书来,期约定明日晤其斋中,遂不及入城。

初二日晨起,余欲自仁吾处,次第拜穆声,后至玉湾所,忽玉湾来邀甚急,余遂从其使先过玉湾。则穆声已先在座,延于内斋,款洽殊甚。既午,曰:“今日总府宴抚按,当入内一看即出,故特延穆声奉陪。”并令二幼子出侍客饮。

果去而即返,洗盏更酌。已而报抚按已至,玉湾复去,嘱穆声必款余多饮,须其出而别必须等到他从总府出来后再辞别。余不能待,薄暮,托穆声代别而返。

初三日晨往阮仁吾处,令促负担人。即从其北宅拜穆声。留晨餐,引入内亭,观所得奇石。其亭名竹在,余询其故,曰:“父没时,宅为他人所有,后复业,惟竹在耳。”亭前红梅盛开。此中梅俱叶而花,全非吾乡本色,惟一株傍亭檐,摘去其叶,始露面目,犹故人之免胄脱去外壳相见也。石在亭前池中,高八尺,阔半之即四尺,玲珑透漏,不瘦不肥,前后俱无斧凿痕,太湖之绝品也。

云三年前从螺山绝顶觅得,以八十余人舁yú抬至。

其石浮卧顶上,不经摧凿而下,真神物之有待者。余昔以避雨山顶,遍卧石隙,乌没有睹有此类哉!下午,过周恭先,遇于南门内,正挽一友来顾。知金公趾为余作《送静闻骨诗》,相与同往叩之,则金在其庄,不相值。金公趾名初麟,字颇肖董宗伯,风流公子也。善歌,知音律,家有歌童声伎。其祖乃甲科。父伟,乡荐,任江西万安令。公趾昔好客,某奏劾钱士晋军门,名在疏中,黜其青衿焉。其友遂留至其家,割鸡为饷,肴多烹牛杂脯而出,甚精洁。其家乃教门在某教派中,可能是回教,举家用牛,不用豕猪也。其友姓马,字云客,名上捷,号阆仙。寻甸府人。

父以乡科任沅州守,当安酋困黔省时,以转饷功擢zhuó提拔常德太守,军兴旁午诸事纷繁,独运援黔之饷,久而无匮,以劳卒于任。云客其长子也,文雅蕴藉,有幽人墨士之风。是晚篝灯论文,云客出所著《拾芥轩集》相订,遂把盏深夜。恭先别去,余遂留宿其斋中。窗外有红梅一株盛放,此间皆红梅,白者不植。中夜独起相对,恍似罗浮魂梦间,然叶满枝头,转觉翠羽太多多耳。

初四日马君留晨餐。恭先复至,对弈两局。以留饭。

过午乃出城,以为顾仆将返也。及抵寓,顾仆不见,而方生已俨然形容庄重而整肃在楼。问:“何以来?”曰:“昨从晋宁得君书,即骑而来送君。骑尚在,当迟一日复往晋宁。”问:“昔何以往?”曰:“往新兴,便道晋宁看君耳。”问:“顾仆何在?”

曰:“尚留晋宁候渡。”始知方生往新兴,以许郡尊考满,求雷太史左右之于巡方使君之侧也。雷名跃龙,以礼侍丁忧于家。巡方使为倪于义,系四川人。

初五日方生为余作永昌潘氏父子书,父名嗣魁,号莲峰,丙子科第十名。子名世澄,号未波,丙子轿解元。腾抄写越潘秀才书;名一桂。又为余求许郡尊转作书通李永昌,永昌太守李还素,昔自云南别驾升,与许同僚。又为余求范复苏医士,江西人。转作书通杨宾川。

宾川守杨大宾,黔人,号君山。原籍宜兴人,以建平教中于南场,与又生乡同年也。前又生有书来,然但知其家于黔,而不知其宦于宾。书为盗失,并不知其家之所在,但忆昔年与其弟宜兴总练同会于又生坐。

今不知其弟尚在宜兴否。

怜余无资,其展转为余谋,胜余自为谋也。下午,顾仆自晋宁返,并得唐大来与陶不退书。阮仁吾所促负担人亦至。

初六日余晨造别阮玉湾、穆声,索其所作《送静闻骨诗》。阮欲再留款,余以行李已出辞。乃出叩任君。任君,大来妹婿。大来母夫人在其家,并往起居之。任固留饭,余乃趋别马云客,不值,留诗而还。过土主庙,入其中观菩提树。树在正殿陛庭间甬道之西,其大四五抱,干上耸而枝盘覆,叶长二三寸,似枇杷而光。土人言,其花亦白而带淡黄色,瓣如莲,长亦二三寸,每朵十二瓣,遇闰岁则添一瓣。

以一花之微,而按天行之数,不但泉之能应刻,州勾漏泉,刻百沸。

而物之能测象如此,亦奇矣。土人每以社日祭神之日,群至树下,灼艾代灸,言灸树即同灸身,病应灸而解。

此固诞妄,而树肤为之瘢靥即斑痕凹陷无余焉。出庙,饭于任,返寓。周恭先以金公趾所书诗并赆至,又以马云客诗扇至。阮玉湾以诗册并赆至,其弟鏳亦使人馈赆焉。迨暮,金公趾自庄还,来晤,知余欲从筇qióng竹往,曰:“余辈明晨当以筇竹为柳亭。”余谢之曰:“君万万毋作是念。明晨君在温柔梦寐中,余已飞屐峰头矣,不能待也。”是晚,许郡尊亦以李永昌书至,惟范复苏书未至也。

初七日余晨起索饭欲行,范君至,即为作杨宾川书。

余遂与吴方生作别。循城南濠西行二里,过小西门。又西北沿城行一里,转而半里,是为大西门,外有文昌宫桂香阁峙其右,颇壮。又西半里,出外隘门,有岐向西北者,为富民正道;向正西者,为筇竹寺道。余乃从正西傍山坡南行,即前所行湖堤之北涯也。五里,其坡西尽,村聚骈集,是为黄土坡;坡西则大坞自北而南,以达滇海者也。西行坞塍中二里;有溪自西北注而南,石梁横其上,是即海源寺侧穴涌而出之水,遂为省西之第一流云。又西一里半,有小山自西山横突而出,反自南环北;路从其北嘴上一里半,西达山下。

有峡东向,循之西上,是为筇竹;由峡内越涧西南上,是为圆照;由峡外循山嘴北行,是为海源。先有一妇骑而前,一男子随而行者,云亦欲往筇竹。随之,误越涧南上圆照,至而后知其非筇竹也。圆照寺门东向,层台高敞,殿宇亦宏,而阒qù寂寂静无人。还下峡,仍逾涧北,令行李往候于海源,余从峡内入。一里半,涧分两道来,一自南峡,一自北峡,二流交会处,有坡中悬其西。于是渡南峡之涧,即蹑坡西北上,渐转而西,一里半,入筇竹寺。

其寺高悬于玉案山之北陲边缘,寺门东向,斜倚所踞之坪,不甚端称,而群峰环拱,林壑潆沓,亦幽邃之境也。入寺,见殿左庖脍喧杂,腥膻交陈,前骑来妇亦在其间。余即入其后,登藏经阁。望阁后有静室三楹,颇幽洁,四面皆环墙回隔,不见所入门,因徘徊阁下。忽一人迎而问曰:“先生岂霞客耶?”问何以知之?

曰:“前从吴方生案征其所作诗,诗题中见之,知与丰标形象风采不异也。”问其为谁,则严姓,名似祖,号筑居,严冢宰清之孙也。为人沉毅有骨,澹泊明志,与其侄读书于此,所望墙围中静室,即其栖托之所。因留余入其中,恳停一宿。余感其意,命题仆往海源安置行李,余乃同严君入殿左方丈。问所谓禾木亭者,主僧不在,锁钥甚固。复遇一段君,亦识余,言在晋宁相会,亦忘其谁何矣。

段言为金公趾期会于此,金当即至。三人因同步殿右。循阶坡而西北,则寺后上崖,复有坪一方,其北崖环抱,与南环相称,此旧筇竹开山之址也,不知何时徙迁移而下。其处后为僧茔墓,有三塔皆元时者,三塔各有碑,犹可读。读罢还寺,公趾又与友两三辈至,相见甚欢。窥其意,即前骑来妇备酒邀众客,以筇竹为金氏护施之所,公趾又以夙与余约,故期备于此,而实非公趾作主人也。时严君谓余,其侄作饭于内已熟,拉往餐之。顷之,住持僧体空至。其僧敦厚笃挚,有道行者,为余言:“当事者委往东寺监工修造,久驻于彼,今适到山,闻有远客,亦一缘也。必多留寺中,毋即去。”余辞以鸡山愿切:“此一宵为严君强留者,必不能再也。”体空谓:“今日诸酒肉汉混聒喧闹寺中。明晨当斋洁以请。”遂出。余欲往方丈答体空,严君以诸饮者在,退而不出。余见公趾辈同前骑妇坐正殿东厢,始知其妇为伎歌伎而称觞者敬酒之人,相当于现今公关小姐。

余乃迂从殿南二门侧,曲向方丈。

体空方出迎,而公趾辈自上望见,趋而至曰:“薄醴已备,可不必参禅。”遂拉之去。抵殿东厢,则筑居亦为拉出矣。遂就燕饮。其妇所备肴馔甚腆。公趾与诸坐客,各歌而称觞,然后此妇歌,歌不及公趾也。既而段君去,余与筑居亦别而入息阴轩。迨暮,公趾与客复携酒盒就饮轩中,此妇亦至,复飞斝jiǎ酒器征歌,二鼓乃别去。余就寝。寝以纸为帐,即严发君之榻也。另一榻亦纸帐,是其侄者,严君携被袱就焉。既寝,严君犹秉烛独坐,观余《石斋诗帖》,并诸公手书。余魂梦间,闻其哦即吟哦,轻声朗诵三诗赠余,余寝熟不能辨也。

初八日与严君同至方丈叩体空。由方丈南侧门入幽径,游禾木亭。亭当坡间,林峦环映,东对峡隙,滇池一杯,浮白于前,境甚疏窅yǎo深远,有云林笔意,亭以茅覆,窗棂洁净。中有兰二本二丛或二株,各大丛合抱,一为春兰,止透二挺;一为冬兰,花发十穗,穗长二尺,一穗二十余花。花大如萱,乃赭斑之色,而形则与兰无异。

叶比建兰阔而柔,磅礴四垂。穗长出叶上,而花大枝重,亦交垂于旁。其香盈满亭中,开亭而入,如到众香国中也。

三人者,各当窗一隙,踞窗槛坐。侍者进茶,乃太华之精者。茶冽而兰幽,一时清供,得未曾有。禾木者,山中特产之木,形不甚大,而独此山有之,故取以为名,相仍已久,而体空新整之,然目前亦未睹其木也。体空恳留曰:“此亭幽旷,可供披览;侧有小轩,可以下榻;阁有藏经,可以简阅有选择地阅读。君留此过岁,亦空山胜事。

虽澹泊,知君不以膻shān此处指世俗之光,非羊肉味来,三人卒岁之供,贫僧犹不乏也。“余谢:”师意甚善。但淹留一日。

余心增歉一日。

此清净界反成罪戾lì罪过场矣。“坐久之,严君曰:”所炊当熟,乞还餐之。“出方丈,别体空,公趾辈复来,拉就殿东厢,共餐鼎肉汤面,复入息阴轩饭。严君书所哦三诗赠余,余亦作一诗为别。出正殿,别公趾,则行李前去,为体空邀转不容行。余往恳之,执袖不舍。公趾、筑居前为致辞曰:”唐晋宁日演剧集宾,欲留名贤,君不为止。

若可止,余辈亦先之矣。“师曰:”君宁澹不膻,不为晋宁留,此老僧所以敢留也。“余曰:”师意既如此,余当从鸡山回,为师停数日。“盖余初意欲从金沙江往雅州四川雅安,参峨眉。

滇中人皆谓此路久塞,不可行,必仍归省,假道于黔而出遵义,余不信。及濒行,与吴方生别,方生执裾衣前襟黯然曰:“君去矣,余归何日?

后会何日?

何不由黔入蜀,再图一良晤?“余口不答而心不能自已。至是见体空诚切,遂翻然有不由金沙之意。筑居、公趾辈交口曰:”善。“师乃听别。出山门,师犹远送下坡,指对山小路曰:”逾此可入海源上洞,较山下行近。“

既别,一里半,下至峡中。令肩行李者逾南涧,仍来路出峡,往海源寺;余同顾仆逾北涧,循涧北入,即由峡东向蹑岭。一里,逾岭东。稍东下,半里,折而北,又半里,已遥见上洞在北岭,与妙高相并,而路则践危石历巉磴而下。

下险,即由山半转而北行。半里,有大道东南自海源上坡,从之。西北上半里,岭上乱石森立,如云涌出。再北,遂得上洞。洞门东向,高穹轩迥,其内深六七丈,阔与高亦如之,顶穹成盖,底平如砥dǐ磨石,四壁围转,无嵌空透漏之状;惟洞后有石中突,高丈余,有隙宛转。逾之而入,洞壁亦嵌而下坠,深入各二丈余,底遂窅黑。坠隙而下,见有小水自后壁滴沥而下,至底而水不见。黑处亦渐明。有樵者见余入,驻外洞待之,候出乃去。洞中野鸽甚多,俱巢于洞顶,见人飞扰不定,而土人设机关以取之。

又稍北,共半里而得中洞。

洞门亦东向,深阔高俱不及上洞三之一,四壁亦围转无他岐,惟门左旁列一柱,又有二孔外透为异耳。

余从洞前望往妙高大路,自海源由山下村落,盘西山北嘴而西上;洞前有如线之路,从岭北逾坳而西,即从岭头行,可省陟降之烦。

乃令顾仆下山招海源行李,余即从洞岭北行,期会于妙高。

洞北路若断若续,缘西山之半,其下皆村聚,倚山之麓,大路随之。余行岭半一里,有路自下村直上,西北逾岭从之。一里,逾岭西,峰头有水一塘在洼中。由塘北西下一里,山复环成高坞,自南向北;坞口石峰东峙,嶙峋飞舞,踞众壑之交。石峰北,又有坞自西而东,西坞重壑层叠,有大山临之,其下路交而成蹊焉。余望之行,半里,北下至石山之西。又半里,西抵西坞之底。路当从西坞北崖缘峡而上,余误从西坞南崖蹑坡而登。一里,逾岭脊而西,即见西北层冈之上,有佛宇重峙,余知即为妙高,而下有深峡间隔,路反折而西南,已觉其误。

循之行一里,以为当截峡北渡,便可折而入寺。乃坠峡西北下,半里涉底,复攀峡西北上,以为寺在冈脊矣,而何以无路?又半里,及登脊,则犹然寺前环峡之冈,与寺尚隔一坑也。冈上有一塔,正与寺门对。复从其东北下坑,半里,由坑底再上北崖,则犹然前坞底缘峡处也。北上半里,冈头有茶庵当道,是为富民大路,庵侧有坊。沿峡端西循坡半人,半里,是为妙高寺。寺门东向,前临重峡,后倚三峰,所谓三华峰也,三尖高拥攒而成坞,寺当其中,高而不觉其亢,幽而不觉其阒,亦胜地也。正殿左右,俱有官舍,以当富民、武定之孔道故。寺中亦幽寂。土人言,妙高正殿有辟尘木,故境不生尘,无从辨也。瞻眺久之,念行李当至,因出待于茶庵侧。久之,乃从坡下山。余因执途人询沙朗道,或云仍下坡,自普击大道而去,省中通行之路也,其路迂而易行;或云更上坡,自牛圈哨分岐而入,此间间捷径达之路也,其路近而难知。余曰:“既上,岂可复下?”遂更上坡。三里,逶迤逾岭头,即循岭北西向盘崖行。又二里,有小石峰自岭北来,与南峰属,有数家当其间,是曰牛圈哨,东西之水,从此分矣。从哨西直下,则大道之出永定桥者。

余乃饭而从岭脊北向行,一里,稍下涉壑,即从壑北上坡。缘坡东北上,回望壑底,西坠成峡,北走甚深。

路东北逾坡,其东犹下滇池之峡也。

又一里半,从岭头逾坳而北。北行一里,再逾一西突之坳,其北遂仍出西峡上,于是东沿山脊行。又北一里半,西瞰有村当峡底,是为陡坡。其峡逼仄而深陡,此村居之最险者。从岭上随岭东转,半里,有路自东坳间透而直西,遂坠西峡下,此陡坡通省之道,乃遵之东上。半里,逾坳东,于是南沿山脊行。又东半里,稍东北下峡中。半里,有水一池潴路南,是为清水塘,在度脊之北。塘北遂下坠成坑,随之北下,一里过峡底,有东来大道度峡西北去,此即自省会走富民间道也。

随之,复从峡西傍西山北行。二里,又转而西,遇一负薪者,指北向从岐下峡中行。将半里,至其底,即清水塘之下流也。又从峡西缘坡麓行,细径断续,乱崖崩隤. 二里半,逾涧,缘东麓又北一里,乃出峡口。于是北坞大辟,南北遥望,而东界老脊与西界巨峰,夹而成坞。始从略塍北行,一里,有溪颇巨,自坞北来,转而西去,余所从南来之水,亦入之,同入西南峡中。路北渡之,一里,有村聚倚西山之麓,高下层叠,是为沙朗。入叩居停,皆辞不纳,以非大路故,亦昆明之习俗也。最后入一老人家,强主之,竟不为觅米而炊。

【译文】

十一月初一日早晨起来,我先写信让顾仆送去给阮玉湾,向他索要导游缅甸的信,并感谢他在前送来的酒盒。我在寓所中写好送到晋宁州的各封信,等顾仆一返回,就叫他去南坝等候渡船。下午,顾仆离去弓我打算进城拜访阮仁吾,让他催促所约定的挑夫,为去滇西作准备。适逢阮穆声来拜访,不久阮玉湾送信来,约定明天在他家中聚会,于是来不及进城。

初二日早晨起来,我打算先去阮仁吾那里,其次拜访阮穆声,最后再去阮玉湾家,忽然阮玉湾家来邀请得很急,我于是跟着前来的人先去拜访阮玉湾。到他家时阮穆声已经先入座了,把我请进内室,非常真诚融洽。到了中午,阮玉湾说:“今天总兵官府中宴请巡抚、巡按,我要到府内去看一看,立即回来,所以专门请阮穆声前来奉陪。,,并且叫两个小儿子出来陪同客人宴饮。阮玉湾果真去了就立即返回,洗杯再饮。不一会有人报告巡抚、巡按已经来到,阮玉湾又去了,瞩托阮穆声一定款待我多饮酒,等他回来再走。我不能等候,将近太阳落山时,托付阮穆声代我告别就返回了。_初三日早晨去阮仁吾那里,让他催促挑夫。然后就从他家北宅去拜访阮穆声。阮穆声留我吃早饭,带我进人内亭,观看他所寻到的奇石。亭子取名竹在,我询问这样取名的原因,阮穆声说:“父亲去世时,房屋被其他人占有,后来产业又恢复了,只有竹子还在。”亭前红梅花盛开。这里的梅花都是长出叶子后才开花,完全不是我家乡梅花的本色,只有一株靠在亭檐旁边,摘掉叶子,才露出本来的面目,犹如老朋友脱掉头盔相见“样。奇石在亭前的水池中,有八尺高,宽是高的一半,玲珑透漏,不瘦不肥,前后都没有故意造作的痕迹,是太湖石中独一无二的上品。说是三年前从螺山最高峰上找到,用了八十多人抬回来。当时这奇石浮空卧在山顶,没有经过凿断就抬下来了,真是神物在等待来人。我过去在山顶上躲雨,到处的石缝都蹲伏过,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奇石呢!下午,去拜访周恭先,在南门内相遇,周恭先正好挽着一位朋友来看望我。知道金公趾为我写了《送静闻骨诗;)),他们来约我一起去叩拜金公趾,而金公趾在他的田庄里,没能与他相遇。〔金公趾名初麟,书法很像董宗伯,是风流公子。歌唱得好,懂音律,家中有歌童和歌舞伎。他的祖父是进士。父亲金伟通过乡荐,出任江西省万安县县令。金公趾一直好客,有人上奏弹勃去南巡抚钱士晋,他的名字列在奏章中,被取消了学子的资格。〕他的朋友于是挽留我们在家,杀鸡做饭,烹煮了很多牛杂脯菜肴,十分精细、干净。他家是回族,全家吃牛肉,不吃猪肉。这个朋友姓马,字云客,〔名上捷,号闻仙。〕是寻甸府人。他父亲通过乡荐出任玩州州守,当土司安邦彦围困贵阳时,因为运送粮响有功被提拔为常德府知府,战事兴起、各种事务繁杂,他父亲独自负责运送支援贵州省的粮响,时间久而没有匾乏,因为劳累而死在任上。马云客是长子,举止文雅、含蓄宽容,有文人隐士的风度。这天晚上点灯谈论文章,马云客取出他所著的《拾芥轩集》来订正,于是举杯饮酒到深夜。周恭先告别离去,我就留宿在书斋里‘窗外有一株盛开的红梅,〔这一带的都是红梅,不种白的。〕半夜起来独自和红梅相对,恍惚觉得梅花是在梦中,然而绿叶布满枝头,反而觉得树叶实在太多了。

初四日马云客君留我吃早饭。周恭先又来到,下了两局棋。又留下吃午饭。中午过后才出城,以为顾仆会回来了。回到寓所时,没有见顾仆,而吴方生已经真在楼上了。我问道:“为什么回来了?他说:“昨天在晋宁州收到您的信,就骑马回来为您送行。马还在,准备推迟一天再去晋宁州。”我间:“原先为什么事去普宁州?"他说:“去新兴州,顺路去晋宁州看望您啊。”我问:“顾仆在哪里?”他说:“还留在晋宁州等候渡船。”才知道吴方生去新兴州,是因为许知府考核期满,请求雷太史为他在巡按面前活动。〔雷太史名跃龙,因为父母去世、按礼节制度在家服丧。巡按叫倪于义,是四川省人。〕

初五日吴方生为我写信给永昌府的潘氏父子、〔父亲叫潘嗣魁,号莲峰,是丙子年科举考试的第十名。儿子叫潘世澄,号未波,是丙子年科举考试的第一名。〕腾越州的潘秀才;〔叫潘一桂。〕又为我请求许知府写信转给永昌府李知府,〔永昌知府李还素,从前担-任云南别驾,后升为永昌知府,和许知府是同事。〕又为我写信给范复苏〔医生,是江西省人。〕让他转写信给宾川州杨知州。〔宾川知州杨大宾,是贵州省人,号君山。祖籍是江苏省宜兴县人,作为建平县的教官在南场中举,和又生是同年的乡荐。前不久又生有信来,但只知道杨大宾的家在贵州省,却不知道他在宾川州做官。这封信因遇盗遗失,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记得去年和他的弟弟、宜兴总练在又生那里一同会过面。现在不知道他的弟弟是否还在宜兴县。〕吴方生同情我没有路费,他展转为我求援,胜过我自己去求援。下午,顾仆从晋宁州返回,并且带来唐大来写给陶不退的信。阮仁吾催的挑夫也来了。

初六日我早晨去向阮玉湾、阮穆声告别,索要他们写的《送静闻骨诗》。阮玉湾想再留下款待,我用行李已经挑走作为理由辞谢。于是出门叩拜任君。任君是唐大来的妹婿。大来的母亲在他家,我一并去问候安否。任君坚决留我吃饭,我于是去和马云客告别,没有遇到,留下诗而往回走。经过土主庙,进去观看菩提树。菩提树在正殿台阶和庭院之间的甫道西边,有四五抱粗,树午往上耸而树枝盘绕覆盖下来,树叶有二兰寸长,和批把树叶相似而没有绒毛。当地人说,菩提树的花也是白中带点淡黄色,花瓣形状像荷花一样,也有二三寸长,每朵有十二片花瓣,碰到闰年则增添一瓣。以小小的一朵花而言,竟然能按照自然运行的规律长花瓣,不只是泉水能够和时刻相应和,〔州里的勾漏泉,每刻喷涌一百次。〕而事物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测出天象,也确实神奇啊。当地人每到祭祀土地神的日子,成群结队来到树下,点燃艾草熏烤树干来代替灸治身体,说熏烤树干就和灸治身体一样,病随着熏烤而解除。这本来荒唐不合情理,但树皮因此而遍布疤痕,无一处幸免。从土主庙出来,在任君家里吃过饭,返回寓所。周赞产类笋擎臀了烈竖登望路费,以及马云客的诗扇。阮玉湾送来诗册以及路费,他的弟弟阮憎也派人送来路费。到傍晚时,金公趾从田庄上返回城,来和我见面,知道我要从妹竹寺那里走,就说:。我们明天早晨要把妹竹寺作为柳亭。”我辞谢他说:“您千万不要这样想。明天早晨您还在温柔的睡梦中,我早已快速越过峰顶了,不能等你们了。”这天晚上,许知府也送来写给永昌府李知府的信,只有范复苏的信还没送来。

初七日我早早起床催促开饭,准备出发,范复苏君来到,当即为我写了给宾川州杨知州的信。我于是和吴方生告别。顺着城南的护城河往西走二里,经过小西门。又往西北沿着城墙走了一里,向北转走了半里,到大西门,门外有文昌宫、桂香阁对峙在右边,很壮观。又往西走半里,走出外隘门,有条岔路通往西北方,这是去富民县的大路;真直朝西边的,是去笨竹寺的路。我于是从正西方向沿着山坡南面走,就是前几天所走的湖堤北岸。五里,到山坡西端尽头处,村舍并列、聚集,这是黄土坡;坡西面是从北往南延伸的大坞,一直抵达滇池。往西在坞中田埂上走了二里,有条溪水从西北往南流,石桥横跨在溪流上,这是海源寺旁洞中涌出来的水,于是成为从省城往西走遇到的第一条河流。’又往西走一里半,有座小山从西山上横着耸立出来,反过来从南绕向北;道路顺着小山北嘴上一里半,往西到达山下。有道峡谷向东延伸,顺着峡谷往西上,就是笨竹寺;从峡谷内越过沟徊往西南上,是圆照寺;从峡谷外顺着山嘴往北走,是海源寺。在先有一个妇女骑着马走在前,一个男子跟着马走,说也是去笨竹寺,我跟着他们,误从峡谷内越过沟涧往南上到圆照寺,到了才知道不是笨竹寺。圆照寺寺门朝东,层层平台又高又宽敞,殿宇也大,但寂静无人。返下峡谷,仍然越到沟涧北边,让把行李挑往海源寺等候,我顺着峡谷往里走。一里半,沟涧分成两道伸来,一道从南边的峡谷,一道从北边的峡谷,二道沟涧交流会合的地方,有座山坡正好位于西边。从这里渡过南边峡谷伸来的沟涧,就爬坡往西北上,逐渐转向西,一里半,进入年竹寺。

笨竹寺高高坐落在玉案山的北面,寺门朝东,斜靠在所坐落的平地上,不十分端正、对称,然而四周群峰环绕、簇拥,林木众多、沟壑曲折,也是幽静、深邃的境地。进入寺中,只见大殿左边厨房中切肉声喧闹杂乱,腥味、擅味交织在一起,先前骑马来的妇女也在那里。我立即进入后院,登上藏经阁。一看藏经阁后面有三间清静的房屋,非常幽静、整洁,但四面都是围墙隔着,看不见进去的门,于是在藏经阁下徘徊。忽然有一个人迎上来向道:“先生不就是霞客吗?”我间他为什么会知道呢?他说:“从前在吴方生书案上求观他所写的诗,在诗的标题中见到先生名字,和您的风采没有什么不同。”我问他是谁,他说姓严,名似祖,号筑居,是吏部尚书严清的孙子。严似祖为人沉静刚毅而有骨气,恬静寡欲,志向完美,和他的侄儿在这里读书,所看到的围墙里的清静房屋,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他于是挽留我进入房屋中,恳请我住一夜。我被他的诚意所感动,让顾仆前往海源寺安置行李,我就和严君一道进入大殿左边方丈。询问被称为禾木亭的地方,主管的僧人不在,锁锁得很牢。又遇到一位段君,也认识我,说在晋宁州相会过,而我忘了他是谁。段君说金公趾约他来这里聚会,金公趾立刻就到。于是三人一同在大殿右边漫步。顺着有台阶的坡往西北去,则寺背后的山崖上,又有方方一块平地,其北部山崖环抱,和南部环抱的山崖相对称,这是蛛竹寺创建时的旧址,不知道什么进候搬迁到下面。平地背后是僧人的墓地,其中有三座塔都是元朝的,三座塔都有碑文,还能读出。读完碑文返回寺中,金公趾又和两三批朋友来到,互相见面,十分愉快。观察他们的意思,是先前骑马来的妇女准备了酒宴邀请众位客人,因为笨竹寺受金家的保护施舍,金公趾原来又和我约定会面送别,所以按期在这里准备,而其实不是金公趾作主人‘这时严君对我说,他的侄儿在里面已经作好饭,拉我去用餐。不一会,住持僧人体空来到。体空敦厚真诚,有道行,他对我说:“当事人委派我去监工修造东寺,长期住在那边,今天适逢回到山里,就听到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也是一次缘分。一定要多留在寺里住几天,不要立即就离去。”我用去鸡足山的愿望迫切为理由辞谢道:“在这住一夜是因为严君强留,一定不能留第二夜了。”体空说:“今天很多吃肉喝酒的人混杂在寺中。明天早晨要用洁净的斋饭来招待您。”于是出去了。我想去方丈答拜体空,严君以众位饮酒人在为由,离开就没有出来。我看到金公趾他们同先前骑马来的妇女坐在正殿东边的厢房里,才知道此妇女是歌伎以及举杯敬酒之人。我于是绕着从殿南二门旁边走,转向方丈走去。体空正出来迎接,而金公趾他们已从上面看见,急忙赶来说:“不太丰盛的酒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不必参禅了。”于是拉我离开方丈。来到正殿东边厢房,则筑居也被拉来了。于是就坐宴饮。那个妇女准备的菜饭非常丰盛。金公趾与各位就坐的客人,各自唱歌并举杯饮酒,然后那个妇女唱歌,唱得不如金公趾。不久段君离去,我和筑居也告别后进到息阴轩。到了傍晚,金公趾和客人又带着酒盒来息阴轩中饮酒,那个妇人也来了,还是一杯杯地敬酒、招呼唱歌,二更时分才离去。我去寝室休息。床上的帐子是纸的,是严君的床,另一张床上也是纸帐子,是严君侄儿的床,严君带着被子、包袱在那里睡。我睡了,严君还点着蜡烛独自坐着,观看我的《石斋诗帖》,以及各位朋友的亲笔书信。我在睡梦中听到他吟诵了三首诗赠送我,我因为熟睡而不能听清。初八日和严君一同到方丈中叩拜体空。从方丈南边的侧门走上小路,去游览禾木亭。禾木亭位于山坡上,林木映衬,山峦环绕,东面正对峡谷间隙,滇池像一杯在握,满满地盛在眼前,环境非常疏空、深远,有画家倪云林的笔法和意境。亭子是茅草盖成的,窗权洁净。亭中有两株兰花,每株都是一大丛合抱在一起,一株是春兰,只露出两穗花;一株是冬兰,发了十穗花,花穗有二尺长,每穗有立十余朵花。花和金针花一样大,是有斑点的猪色,而形状和其它兰花没有区别。叶子比建兰的宽而柔软,很有气势地四面垂下。花穗比叶子长,而且花大枝重,也交错着垂在叶子旁边。兰花香飘溢在整个亭中,打开亭子进去,如同进入百花飘香之境。我们三个人各面对一扇窗子,靠着窗格而坐。侍者送来茶水,是太华山上最好的茶。茶水清绿,兰花幽香,同时享有这样高洁的供奉,是不曾有过的。禾木是山中特有的`树木,树形不太大,但只有这座山才有,所以取禾木作为亭名,相传已经很久,体空重新修整过亭子。但现在看不到这种树木。体空恳切地挽留道:“这个亭子幽静空旷,可以观览;旁边有小楼。可以居住;阁楼中藏有佛经,可以检阅。您留在这里过年,也是这深山里的好事。日子虽然清淡,知道您不是为了吃好的才来,三个人过年的费用,我还不至于缺乏的。”我辞谢说:“法师的用意十分好。只是在此停留一日,我心里歉意就增加一日。这样,清净的境界反而成了罪过的场地了。”坐了一阵,严君说:“所做的饭应当熟了,请回去吃饭。”从方丈出来,告别了体空,金公趾他们又前来,拉我到大殿东边厢房,一起吃锅中的肉汤面,然后我又去息阴轩吃饭。严君写了昨晚吟诵的三首诗送我,我也写了一首诗作为告别。从正殿出来,与金公趾告别,而行李在前出发,已被体空邀请转回,不容离开。我去体空那里恳请让我走,他拉着我的袖子不放。金公趾、严筑居上前为我辞谢说:“晋宁唐知州天天演剧招待宾客,想留下名人贤才,他都不因此留下。如果能够留住不走,我们也在您先留了。”法师说:“他宁愿清心寡欲而不喜欢热闹,所以不能被唐知州留下,这是老僧我敢挽留他的原因。”我说:“法师的心意既然这样,等我从鸡足山返回,一定来法师这里停留数天。”因为当初我打算从金沙江前往雅州,参拜峨眉山。云南省的朋友都说这条路长期不通,不能走,一定还得返回省会,借道贵州省,从遵义去,我不相信。到临出发时,与吴方生告别,吴方生拉着我的衣襟,神色暗淡地说:“您走了,我什么时后能回去!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为什么不从贵州省进四川省,再有一次愉快的见面?’我嘴里没有回答而心中不能自已。到此时看到体空情意真切,于是转过来有了不从金沙江走的想法。筑居、公趾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好。”法师才允许我告别出发。走出山门,法师还远送到下坡,指着对面山上的小路说:“从这条路过去可以到海源寺上洞,比从山下走近。”和法师分手后,走了一里半,下到峡谷中。让挑夫从南边的沟涧过去,仍然从来的路走出峡谷,去海源寺;我和顾仆一同从北边的沟涧过去,顺着沟涧往北进去,然后顺峡谷往东登镊山岭。一里,越到山岭东面。逐渐往东下,半里,转向北,又半里,已经远远地看见上洞在北岭,和妙高寺相并列,而小路则沿着陡峭的石壁、险要的石阶往下。下了这段险路,就从半山腰转向北走。半里,有条大路从东南边伸向海源寺上坡,跟着走。往西北上半里,岭上乱石林立,像云彩涌出一样。再往北,于是找到上洞。其洞口朝东,高高的弯形很开阔,洞内有六七丈深,宽和高也是六七丈,弯形的洞顶覆盖在上面,洞底平坦得如同磨刀石,四壁圆圆地围着,没有嵌空透漏的形状;只有洞后部有块石头耸立在中间,一丈多高,有弯曲的间隙。越过石头后往里走,洞壁也凹嵌进去,并往下坠,往里往下深入各有二丈多,底部则完全漆黑。我顺间隙坠下,看到有小水从后壁上滴滴答答地淋下来,到底部而水不见了,黑暗的地方也逐渐明亮,有个砍柴人见我进洞,站在外洞等着,等我出洞后才离去。洞中有很多野鸽,都在洞顶筑巢,见人进洞不停地乱飞,而当地人在洞中设置机关捕捉野鸽。又逐渐往北走,一共半里就来到中洞。中洞洞口也是朝东,其深度、宽度和高度都不到上洞的三分之一,四周的洞壁也是圆圆地围着而没有其它岔洞,只有洞口左边耸列着一根石柱,石柱上还有二个小洞透到外面,让人感到与众不同。我在洞前看到去妙高寺的大路,从海源寺顺着山下村落,绕着西山北嘴往西上;洞前有条如同线一样的小路,从岭北面穿过山坳往西,就在岭头上走,可以省去上上下下的烦劳。于是让顾仆下山去海源寺招呼行李,我就从洞前岭上往北行,约定在妙高寺会合。洞前往北的小路断断续续,沿着西山半山腰走,山下都是村落,傍靠在山麓边,大路顺着山麓走。我沿山腰走了一里,有条路从下边的村子直直上来,往西北越过山岭。一里,翻越到山岭西面,峰头上有一塘水在洼地中。从水塘北边往西下一里,山又环绕,形成高处的山坞,从南向北延伸;坞口石峰向东面耸立,层层叠叠、凌空飞舞,位于各沟壑的交会处。石峰北面,又有山坞从西往东延伸,西边的山坞中沟壑重重层叠,有大山对着,山下道路交汇,而小路也在那里。我看着路走,半里,往北下到石峰的西边、又走半里,往西抵达西坞底。道路应当从西坞北面的山崖沿着峡谷往上走,我误从西坞南面的山崖往上攀登。一里,翻过岭脊往西,就看见西北边层状的山冈上,有佛寺层层坐落,我知道那就是妙高寺,但下面有一道很深的峡谷阻隔,道路反而转向西南,我发觉走错了。顺着路走一里,我认为应当穿过峡谷往北过去,就可以转进妙高寺。子是往西北边坠下峡谷,半里穿过峡谷底,又攀登着峡谷往西北上,以为寺庙就在冈脊上了,但为什么没有路呢?又上半里,等到登上冈脊,则仍然在寺前绕着的峡谷之冈上、和寺还是隔着一个坑。冈上有一座塔,正正地和寺门相对。又从山冈东北面下坑,半里,从坑底再登上北面的山崖,则仍然是先前西坞底攀登峡谷的地方;往北上半里,冈头路边有间茶庵,这是去富民县的大路,茶庵旁边有门坊。沿着峡端西边从半山腰进去,半里,到妙高寺。妙高寺寺门朝东,寺前面临双层峡谷,寺后背靠三座山峰,就是所说的三华峰,三座山峰高高地簇拥而形成山坞,妙高寺坐落在山坞中,高而不觉得孤立,静而不觉得空旷,也是一处名胜。大殿左右两边,都有官府的房屋,这是因为位于到富民县和武定府要道的缘故。寺里也很幽静。当地人说,妙高寺正殿上有辟尘木,所以寺中没有尘土,无法考辨此话的真假。

我在妙高寺眺望了一阵,想着行李应该到了,就走出寺去茶庵旁边等候。过了很久,他们才从坡下上来。我于是拉着过路人询问去沙朗的路,有的说仍旧下坡,顺着去普击的大路就到了,是省里通行的路,这条路绕但好走;有的说再上坡,从牛圈哨分出的岔路往里走,是这一带人所走的直达小路,这条路近但难问路。我说:“既然上了坡,怎么能再下去呢?”于是再上坡。三里,曲曲折折地翻过岭头,就顺着岭北面往西绕着山崖走。又二里,有座小石峰从岭北边延伸过来,与南边的山峰相连,两峰之间有数家人居住,这是牛圈哨,东边、西边的河水,就从这里分流。从牛圈哨西面直直下去,是到永定桥的大路。我在半圈哨吃饭后就顺岭脊往北行,一里,逐渐下山过沟,然后从沟壑北边上坡。沿着坡往东北上,回头俯视沟壑底部,西边坠下去形成峡谷,北边延伸得很深。路往东北越过山坡,其东面仍然是通往滇池的峡谷。又走一里半,顺岭头越过山坳往北。往北走一里,再越过一道向西边突出的山坳,其北边仍然通出西峡谷边,从这里往东顺着山梁走.又往北走一里半,往西俯视,有个村子位于峡谷底渭”是陡坡。峡谷很窄而且又深又陡,这是位置最险要的山村。从岭上顺着山岭往东转,半里,有条路从东边山坳中穿过并直直往西,然后顺着西边的峡谷下去,这是陡坡通往省城的路,我就跟着这条路往东上。半里,穿到山坳东面,从这里往南顺着山梁走。又往东走半里,逐渐从东北边下到峡谷中。半里,有一池水汇集在道路南边,这是清水塘,位于所翻过的山梁北瓦清水塘北面则下坠成坑,顺着坑往北下,一里穿过峡底,有条从东边伸过来的大路穿越峡谷往西北走,这就是从省会到富民县的小路。顺着这条路,又从峡谷西边沿着西山往北走。二里,又转向西,遇到一个背柴的人,他指点我往北边从岔路下到峡谷中走。大约半里,走到峡谷底,就是清水塘的下游。又从峡谷西边顺着坡麓走,小路时断时续,乱石崩塌。二里半,越过沟涧,顺着东边山麓又往北走一里,才出到峡谷口。从这里开始北边山坞干分开阔,南北远远相望,而东部的大山与西部的巨峰对立,从而形成山坞。于是顺着田埂往北走,一里,有股比较大的溪流,从山坞北边流过来,转向西边流去,我顺着走的从南边流来的溪水也汇入其中,一同流入西南峡谷中。路往北渡过溪流,一里,有村庄傍靠在西山之麓,村舍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名为沙朗。进村叩门住宿,都被拒绝接纳,因为不是大路的缘故,这也是昆明的习俗。最后进一位老人家里,勉强住下,主人竟然不去找米做饭。

【作者简介】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汉族,明南直隶江阴(今江苏江阴市)人。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探险家。崇祯十年(1637)正月十九日,由赣入湘,从攸县进入今衡东县境,历时55天,先后游历了今衡阳市所辖的衡东、衡山、南岳、衡阳、衡南、常宁、祁东、耒阳各县(市)区,三进衡州府,饱览了衡州境内的秀美山水和人文大观,留下了描述衡州山川形胜、风土人情的15000余字的衡游日记。他对石鼓山和石鼓书院的详尽记述,为后人修复石鼓书院提供了一笔珍贵的史料。

第3篇:楚游日记原文

楚游日记原文

【原文】

二十四日雨止而云气蒙密。平明,由路亭西行,五里为太平营,而九疑司亦在焉。由此西北入山,多乱峰环岫,盖掩口之东峰,如排衙列戟,而此处之诸岫,如攒队合围,俱石峰森罗。〔中环成洞,穿一隙入,如另辟城垣。山不甚高,而〕窈窕回合,真所谓别有天地也。途中宛转之洞,卓立之峰,玲拢之石,喷雪惊涛之初涨。潆烟沐雨之新绿,如是十里而至圣殿。圣殿者,即舜陵也。余初从路岐望之,见颓垣一二楹,而路复荒没,以为非是,遂从其东逾岭而北。二里,遇耕者而问之,已过圣殿而抵斜岩矣。遂西面登山,则穹岩东向高张,势甚宏敞。洞门有石峰中峙,界门为两,飞泉倾坠其上,若水帘然。岩之右,垂石纵横,岩底有泉悬空而下,有从垂石之端直注者,有从石窦斜喷者,众隙交乱,流亦纵横交射于一处,更一奇也。其下复开一岩,深下亦复宏峻,然不能远入也。岩后上层复开一岩,圆整高朗,若楼阁然,正对洞门中峙之峰,〔两瀑悬帘其前,为外岩最丽处。〕其下有池,潴水一方,不见所出之处,而水不盈。池之左复开一门,即岩后之下层也。由其内坠级而下,即深入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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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篇:江右游日记十一原文及翻译

江右游日记十一原文及翻译

【原文】

十二月初一日先晚雨丝丝下,中夜愈甚,遂无意留吉水。入城问打听张侯后裔。有张君重、伯起父子居南门内,隔晚托顾仆言,与张同宗,欲一晤,因冒雨造其家云。盖张乃世科而无登第者,故后附于侯族,而实非同派。君重之曾祖名峻,嘉靖间云亦别驾吾常,有遗墨在家云,曾附祀张侯之庙,为二张祠。此一时附托之言。按张侯无在郡之祠,其在吾邑者,嘉靖时被毁已久,何从而二之?更为余言:侯之后人居西园,在城西五六十里,亦文昌乡也;族虽众,无读书者,即子衿秀才亦无一人。余因慨然!时雨滂沱,以舟人待已久,遂冒雨下舟,盖此中已三月无雨矣。时舟已移北门赣江上。由北门入至南门之张氏,仍出北门。下舟已上午,遂西南溯赣江行。十里,挟天马山之西。十里,过小洲头,东有大、小洲二重,西则长冈逶迤,有塔与小洲夹江相对。至是雨止日出。又十里,转挟螺子山之东,而泊于梅林渡,去吉郡尚十里。既暮,零雨复至。螺子,吉郡水口之第一山也。

吉水东大而高者,曰东山,即仁山也。太平山在其内,又近而附城,曰龙华寺。寺甚古,今方修葺q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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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篇:楚游日记四古诗原文及翻译

楚游日记四古诗原文及翻译

【原文】

二月初一日早饭于绿竹庵,以城市泥泞,不若山行。遂东南逾一小岭,至湘江之上。共一里,溯江至蒸水入湘处。隔江即石鼓合江亭。渡江登东岸,东南行,其地陂陀高下,四里,过把膝庵,又二里,逾把膝岭。岭南平畴扩然,望耒lěi水自东南来,直抵湖东寺门,转而北去。湖东寺者,在把膝岭东南三里平畴中,门对耒水,万历末无怀禅师所建,后憨山亦来同栖,有静室在其间。余至,适桂府供斋,为二内官强斋而去。乃西行五里,过木子、石子二小岭,从丁家渡渡江,已在衡城南门外。登崖上回雁峰,峰不甚高,东临湘水,北瞰衡城,俱在足下,雁峰寺笼罩峰上无余隙焉,然多就圯者。又饭于僧之千手观音殿。乃北下街衢,淖泥没胫小腿,一里,入南门,经四牌坊,城中阛闠与城东河市并盛。又一里,经桂府王城东,又一里,至郡衙西,又一里,出北门,遂北登石鼓山。山在临蒸驿之后,武侯庙之东,湘江在其南,蒸江在其北,山由其间度脉,东突成峰,前为禹碑享,大禹《七十二字碑》在焉。其刻较前所摹望日亭碑差古,而漶漫模糊殊甚,字形与译文亦颇有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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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篇:楚游日记及翻译

楚游日记及翻译

【原文】

二十三日碧空晴朗,欲出南郊,先出铁楼门。过艾行可家,登堂见其母,则行可尸已觅得两日矣,盖在遇难之地下流十里之云集潭也。其母言:“昨亲至其地,抚尸一呼,忽眼中血迸而溅我。”呜呼,死者犹若此,生何以堪!询其所伤,云“面有两枪”。盖实为阳侯助虐,所云支解为四,皆讹传也。时其棺停于城南洪君鉴山房之侧。洪乃其友,并其亲。毕君甫适挟青乌至,盖将营葬也,遂与偕行。循回雁西麓,南越冈坞,四里而至其地。其处乱冈缭绕,间有掩关习梵之室,亦如桃花冲然,不能如其连扉接趾,而嫱寂过之。洪君之室,绿竹当前。危冈环后,内有三楹,中置佛像,左为读书之所,右为僧爂cuān之处,而前后俱有轩可憩,庭中盆花纷列,亦幽栖净界也。艾棺停于岭侧,亟同静闻披荆拜之。余诵“同是天涯遇难人,一生何堪对一死”之句,洪、毕皆为拭泪。返抵回雁之南,有宫翼然于湘江之上,乃水府殿也。先是艾行可之弟为予言,始求兄尸不得,依其签而获之云集潭,闻之心动。至是乃入谒之,以从荆、从粤两道请决于神,而从粤大吉。时余欲从粤西入滇,被劫后,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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